張德彝想了想說“如果我沒記錯,光緒十三年1887年朝廷下旨在科舉中加設算學一科,第二年胡大人就中了算學舉人。”
“你沒記錯,張大人,”胡惟德道,“其實咱們說來也算是同樣出身,我畢業的上海廣方言館與京師同文館性質無二。不過在下當年主修了算學,兼修法文。至于俄文,也是幾年前才學。”
上海廣方言館在京師同文館設立的第二年便成立,是上海建立的第一所外國語專科學校,和同文館一樣,后來也添設了算學、天文等科。
張德彝笑道“胡大人學得可比我扎實多了,畢竟還能通過算學中舉,我這么多年僅僅學明白了一科英文。”
胡惟德說“當年本以為算學中舉后,只能進國子監的算學館,然后入欽天監。沒想到現在還能成為駐俄公使,想來也是因為朝中懂西學、懂洋文之人稀少之故。不過自從出使幾國以來,我也明白了,咱們學堂的算學水平差得太遠了。至于我這點算學水平,更是無足掛齒,和李諭先生享譽天下威震西洋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李諭說“胡大人客氣了,如今您從事外交一事,同樣費心費力。”
清朝早前便設立了算學館,到了乾隆時期并入國子監,名額60人。雖然人數幾經擴充,依然只屬于小眾門類。
國子監里每天鉆頭學習儒家經典的名額尚有250人。
算學生與之相比有很大差距,更無法與全社會龐大的學習四書五經、志在登科的士子群體相比較。總之,清代學習算法之人是非常少的少數。
而且從算學生的出路來講,雖然清代給予了算學生考監生、參加科考的權利,但算學館的建立主要是服務于欽天監,算學生是作為欽天監的后備人員來培養的,很難有什么大的作為。
胡惟德能脫穎而出一方面當時是他個人能力確實出眾,再者就是趕上了清末洋務運動維新變法,人們對西方無限恐懼又無限憧憬,屬于乘上了時代的浪潮。
胡惟德指著一本分形與混沌,“這是張大人從圣彼得堡大學帶給我的,慚愧啊,作為一名算學舉人,我竟然根本看不懂。”
李諭道“術業有專攻,如果想要真正了解數學,至少也要像經史科考一樣鉆研多年才可。”
胡惟德當年學算學,頂多也就學到了初一或者初二數學的水平,基本都是一些關于數學的應用問題。
胡惟德倒了一杯女兒紅“用家鄉的酒敬先生一杯,能在洋人那兒揚名,而且是他們的科學之道,著實讓我佩服。”
李諭端起酒杯“科學可不只是洋人的,早晚咱們能趕上。”
胡惟德道“希望吧,現在的形勢對了,先生可想見見沙皇”
李諭搖了搖頭“還是算了,除非他下令找我,不然還是不要主動去見。”
胡惟德道“為何沙皇尼古拉二世大皇帝畢竟是唯一去過東方的皇帝,對咱們還是比較友好的。”
“都是假象,”李諭心里明白得很,“在沙皇眼中,咱們黃皮膚的人可都是黃禍論的源頭。”
胡惟德愕然,身在外交場,雖然也沒有太多機會見到尼古拉二世本人,但他心中其實多少早就感受到了,只得說“但是沙皇對科研學者多少還是尊重的。”
李諭笑道“我還是覺得在彼得堡大學里更自由自在,他們也很尊重我,和他們在一起我感覺更舒服。”
胡惟德道“先生豁達”
不知道是不是從裕庚那里學的,這些出國的大使經常帶個廚子,李諭在駐俄公使館這段飯吃得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