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義雄便在時事新報就職,而他的言論明顯帶著福澤諭吉崇尚白種人的特點。
李諭澹澹道“尊下的意思難道是中國人不能夠掌握尖端的科學知識”
“因為那需要極為優秀的智力,”高橋義雄說,“而這,似乎并不是黃種人能具備的。”
1868年進入明治時代以來,日本選擇迅速“西化”。
而恰恰在這一時期,西方的種族主義傳入日本,西方人以人類學、進化論、優生學等“自然科學”為依據宣稱種族存在優劣之分。
然后一些出國的日本人、日本知識分子、社會精英恍然發現,日本人種被列在種族序列的中下層,他們被定義為“黃種人”“蒙古人種”等。
有日本學者就說,在坐船前往美國時,看到上等車廂與下等車廂有如天壤之別。
華工們蝸居在狹窄昏暗、臭氣熏人的底部船艙。
日本學者稱他們“像架子上的蠶一樣起臥”。
而抵達美國后,又正好遇到所謂“底層白人”愛爾蘭勞動移民強烈排斥中國勞動移民。
很快在美國排華運動的影響下,日本人由于身體特征與中國人相近,常常被西方人誤認,遭遇各種種族歧視。
這種經歷無疑使近代日本人對中國的印象更糟,并更加迫切地希望脫離亞洲,與西方各國形成對等的關系。
高橋義雄甚至寫了一本日本人種改良論,專門討論如何讓日本人成為白種人一樣的“優等民族”。
除了他,同時期還有其他日本學者如田口卯吉直接提出的更荒謬的“日本人種雅利安起源論”。
反正為了脫亞入歐,祖宗都可以隨便亂認的。
李諭哼了一聲“很可惜,在下是純種中國人,讓你失望了。”
高橋義雄的確很吃驚,繞著李諭轉了一圈,問道“您祖上真的沒有歐洲人親屬”
李諭蹺起二郎腿“你是在開玩笑嘛”
高橋義雄嘖嘖稱奇“難道進化論有錯誤”
李諭冷笑道“你看的是哪門子進化論”
高橋義雄拿出自己那本日本人種改良論,然后說“當然是人為選擇,自然淘汰、優生學,這都是進化論中的觀點,先生作為西學頂流,不會不懂吧”
李諭反問“你從哪里學來的”
“福澤恩師以及慶應私塾學堂中都有講授。”高橋義雄說。
“那么你有沒有看過原著”李諭繼續問道。
高橋義雄說“并沒有,但我想從學堂中學到效率更高,已經得到了精髓。”
“你這哪是精髓,完全是曲解。”李諭說。
真是服了,過去日本人學儒家,學了個二把刀,扔掉儒學中核心的“仁”,只學到了一個“忠”。
一個對上,一個對下,方向都錯了。
現在直接按照自己的理解憑空創造進化論了。
高橋義雄說“可是我在觀看眾多博物館、展覽會學術人類館的展品以及介紹時,都提到了人種有優劣之理論。”
他說的倒是事實,早在1889年,巴黎世界博覽會就曾把北海道阿尹努人、日本人、印度人、爪哇人作為展示品。
后世人當然明白,此種展示雖然打著“人類學”的旗號,實際上毫無疑問是在居高臨下地看待相對欠發達的族群。
此前的日本勸業博覽會也學習了歐洲做法,設置了人類展覽館,不過日本人很雞賊,把中國人當做了展品。
但在中國留學生們的強烈反對下取消了。
李諭說“我要告訴你,從生物學的角度看,人類內在至少有9999的是相同的,至多001的差異才體現出人們的不同,包括身高、膚色等所謂“種族”的不同。”
李諭摒棄了“基因組”“堿基對”的說法,說出來他更聽不懂。
高橋義雄張了張嘴,他很想反對,但也知道李諭在科學界的地位,于是又說“或許這001的差距就很大。”
李諭說“那么我再告訴你一個數據,人類與黑猩猩的差距,也只有不到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