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謇把辮子裝在一個盒子中,說“這一剪刀徹底斷絕了我與大清的臣屬,老朽活了快60歲,終究是一生之紀念。”
蔡元培說“季直兄千萬別后悔。”
“老朽剪辮絕非虛偽表態,我這個年紀,不會再做違心的事了,怎么會后悔”張謇又對李諭說,“看報紙上講,袁項城是在疏才幫忙張羅的一家理發館剪去的辮子。”
李諭說“在下不過幫著推進一下剪發潮罷了。”
蔡元培說“我還聽說,疏才的理發店有狀元陸潤庠題的匾額。”
李諭笑道“陸狀元為了這事,登報抗議過。但后來袁項城理完發后,他就沒再說什么。”
張謇摸著自己的腦袋說“將來我也開個理發店,我這狀元題的字,說不定也能值個幾兩碎銀。”
惜音堂主人趙鳳昌說“我為季直準備了一頂荷蘭帽,要不要感受一下”
張謇擺了擺手“洋人的帽子得配洋人的衣服,我還是戴咱們自己的便帽更舒服。”
蔡元培接著給李諭介紹了一下趙鳳昌。
在南北議和過程中,趙鳳昌其實是個很有影響力的人物。
白天北方代表唐紹儀和南方代表伍廷芳在租界匯中飯店議和。但到了晚上,伍廷芳就會來到趙鳳昌的惜音堂與其他革命黨人商量重要議題。
有人回憶,“伍廷芳名義上是南方總代表,實際上做不出什么決定,真正代表南方意見,能當事決斷的倒是這個趙老頭子”。
這個說法可能有點過了,但反正趙鳳昌的確是議和中的一個神秘人物,他不僅在南北雙方穿針引線,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南方的意見。
趙鳳昌拿出一臺電報機“疏才做的東西確實好,上次意大利領事館的人看到了我這臺電報機,羨慕得不得了。他說他們意大利的馬可尼無線電報機根本達不到這樣的傳輸穩定性。”
“疏才兄弟在科學以及實業上都是第一等,”張謇說,“我被任命為實業部長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疏才兄弟。可鶴卿蔡元培字卻說你淡泊明志,不愛做官,所以只能斷了這個念頭。”
趙鳳昌說“如今通信方便,袁項城因政見不和又把北方和談代表唐紹儀辭退,一切事情都要直接用電報發給他。”
蔡元培說“他是要遠在京城遙相指揮。”
張謇說“按照約定,孫先生辭職后,他必須來南京赴任。這邊沒有他的北洋根基,總歸可以起到權力制約之作用。”
革命黨人對這個方案還是很放心的,不過袁世凱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
張謇又說“疏才不愛官場,鐘愛教育界,鶴卿兄來到上海,立刻把你叫來了,可不是求你當官。”
李諭笑道“承蒙抬愛。”
蔡元培說“教育為當下之本,十多年前的戊戌年間,嚴復先生便認為首先必須興辦教育,開通民智,然后才能救復中華。”
張謇說“自從武昌首義后,各地報紙均在大聲呼吁教育救國,申報說,亡國亡種,人人不必居其罪,惟教育者之罪;強國強種,人人不得居其功,惟教育者之功。無他,教育者進化之的也。”
蔡元培說“沒錯,我們現在最缺的甚至可以說不是錢,而是人才。”
李諭當然同意他們的看法“南京政府似乎已經頒發了義務教育法令。”
蔡元培說“義務教育是好辦法,我在德國留學時多有接觸。光緒末年便頒發過強迫教育章程,但執行起來有諸多困難。”
所謂“強迫教育”,自然就是義務教育。
李諭說“免費上學,怎么會有困難”
蔡元培解釋道
“義務教育這種新鮮事兒地方官員根本沒見過,官府也沒好好跟老百姓解釋,只是翻來覆去強調幼童不入學,將罪及父母。后來警察直接出動挨家挨戶上門調查統計適齡兒童數目。
這么一來,硬是把一個好好的政策變成鬧劇。家有孩子的父母全打起了退堂鼓,擔心警察挨家挨戶上門會不會把孩子鎖起來,押去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