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士釗掰著指頭算了算,現在章太炎的弟子有不少在京城,準備先請個名氣不太大的試一試。
他叫來何燏時和胡仁源“你們兩人認識沈尹默,讓他來教國文。”
章士釗只當了兩個月代理校長,此后接任的就是何燏時,此君畢業于東京帝國大學工科。
何燏時同意道“沈兄弟是個好人選。”
然后章士釗對李諭說“在日本留過學的都知道李大學士的威名,只要你隨便露個臉,他不賣我面子,也得賣你面子。”
李諭笑道“我成賣臉的了。”
他們在一所小房子見到了正在寫字的沈尹默,光看持筆的架勢,就有大家風范。
沈尹默目前已在書壇有不小的名氣,與南方的于右任合稱“南于北沈”。
沈尹默認識他們幾人,放下筆道“李院士,燮侯何燏時字、次珊胡仁源字,你們怎么來了”
胡仁源說“請你去北大當老師。”
沈尹默知道北京大學源于京師大學堂,是全國大學的祖庭,連忙拒絕說“我哪有當大學講師的水平。”
何燏時說“林紓先生在中文系課堂上講課就是隨便講講,沒什么難的。”
沈尹默一愣,半開玩笑道“如果只是講講,那我也可以。”
何燏時說“你能講,那很好,求之不得我們回去就給你辦理入職手續。”
沈尹默沒想到他來真的“我就隨便一說,你怎么還當真了。”
何燏時說“不僅你,以后章門弟子我們都要請到北大。”
沈尹默不好意思道“我雖然很想跟著太炎先生學習,不過在日本待的時間太短,壓根沒來得及從太炎先生那里學什么東西。”
何燏時并不管這一套,以沈尹默的能力,不管是不是章門弟子,都夠資格。
主要他實在不喜歡林紓的講課風格,過于隨便,英文又不好,卻在課堂上講外國。
“北大現在需要你這種留洋見過世面,同時功底深厚的老師。”何燏時說。
沈尹默說“可我不會講話,教不了書。”
胡仁源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李諭。
于是李諭說“沈兄弟放心,只要肚子里有墨水,沒幾天就能學會講課。”
沈尹默說“李大院士您是大學問家,而且研究的還是科學之道,不一樣。”
李諭問道“有什么不一樣”
“科學沒有爭執,會就是會,強就是強,”沈尹默說,“國文科可不一樣,我聽說北大里有許多老先生,不少是桐城派的大學究。我這么個年輕人去了,他們肯定瞧不上我。”
胡仁源說“請你們來,就是要引入新力量,慢慢取代那些老先生。”
沈尹默從言語中感受到北大“新舊之爭”的火藥味,囁嚅道“這”
何燏時說“新朝新氣象,再按照前清的舊制度,哪還說得過去”
沈尹默擰不過他們,只好說“那我去試一試,要是不成,我再退出,讓真正的章門弟子接替我。”
何燏時笑道“這就對了,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
另一邊,章士釗又托吳稚暉請來了章太炎的弟子朱希祖。
朱希祖來北京是想參加教育部主持的注音字母會議,沒想到開了一半,蔡元培就辭職南下了。
總之,自從嚴復從北大辭職,這些年輕的北大管理者立即著手對北大的教師隊伍進行換血整改。
章士釗、何燏時、胡仁源三任校長給蔡元培將來的改革打了一定基礎。
換血的重點便是文科,因為這里聚集了最多的前清經學學者。
章士釗人選挑的沒毛病,國學方面能和他們抗衡,讓他們說不出話的只有章門弟子。
章太炎以及他的弟子代表了民國初年國學領域的最高水準,這些弟子大體上分成三派。
一派是守舊派,代表人是章太炎的嫡傳弟子黃侃。黃侃學章太炎學得最像,就連“瘋子”這個頭銜都繼承過來。守舊派的特點是凡舊皆以為然。
第二派是開新派,代表人是錢玄同,他號稱“疑古玄同”,所以后來倡導廢除漢字他是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