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腦子里想到的就是皇親國戚,高官顯貴,可熊廷弼卻緊跟著就喊道:“就是通州那幫軍兵。幾萬人哪,才兩個月時間全部都跑去經商了。他們為了搶碼頭都內訌了十幾次,最后還要我來調停,分化區段供他們裝船卸貨。”
幾萬軍兵跑去經商?
徐光啟雖然幫熊廷弼練兵,可經商這事還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大軍內有人在搞,搞得規模多大卻不清楚。現在聽熊廷弼的意思是……,全部都熱火朝天的經商賺錢去了。
“那幫將官平日都死扣,可為了跟反賊做生意,竟然自己掏錢新建碼頭。他們還從南面買來了起重吊機,貨運馬車,只為裝貨快些好多賺錢。他們甚至還雇了民夫鋪了道路,只為把十里八鄉的貨物能快速運上來。
他們最開始做磚石的生意,如今建的磚窯比官營的還大。為了讓磚窯出產更多更好,他們還派了幾百號人手跑去天津學如何燒磚。燒木材太貴,他們還自己開煤礦。如今北方好多失地的農戶都被招去干活了,因為燒磚石都比種地更賺。”
若是周青峰在此,他定要笑談這就是民族資產階級的開端啊!
可熊廷弼卻是痛心疾首,捶胸頓足,痛恨這兵不兵,將不將,國無干城的混亂局面。他繼續說道:“這些軍兵為了賺錢,連京城那些勛貴都不怕。他們打反賊不行,打京營的人卻極其兇狠。京營的人要做生意,還得求著他們讓路,否則根本行不通。
如今天津那邊蓋房子用的磚石木料,基本都是通州附近的出產。反賊的什么商貿科竟然敢在我通州城內設立什么辦公室,專門統籌規劃北地各處商家的收購和貨運。偏偏北地各處的商家還就聽他們的,因為不聽就要面臨什么‘制裁’。
我聽聞此事,就想查處這辦公室,結果下令三天都無人動手。到最后我親自帶標營去,結果標營的人馬都在鼓噪說不能斷他們的財路。鬧得最后我連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幾個反賊都收拾不了。幾萬人馬竟然被個什么‘辦公室’給唬住了,天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嗎?”
熊廷弼說來泣血,最后他從袖子里摸出幾枚‘革命軍’發行的銀元銅幣,更加憤怒的說道:“現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全是這種反賊的‘花幣’,我給士兵發餉銀還被嫌棄說銀兩不方便用。說什么戶部的銀兩里頭都灌鉛,還說反賊的銀元才是真銀子。
這都是本都督苦心從戶部要來的銀子,明明都是十足的雪花銀,可那些士卒就是不認。反賊的‘花幣’還摻了銅,市面上卻就是喜歡。士卒百姓都說用著方便,幣值高,不容易作假。”
熊廷弼一貫的臭脾氣,可越說越氣,竟然老淚橫流。徐光啟對此也心生同情,可他現在也習慣了用反賊的‘花幣’,因為確實用著方便,幣值一看就清楚,不需要像過去那樣剪碎銀子稱重。商家省卻了大量經營成本和時間,百姓也得利,無人不喜。
‘花幣’用的制造工藝極高,沒人能仿出幣面上沖壓出來的細致花紋。這對于爛錢到處流通的大明朝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福音——過去都是‘劣幣逐良幣’,現在‘革命軍’日夜不停的向市場投放‘花幣’,而且指定跟自己交易必須用‘花幣’。搞得劣幣反而被逐。
熊廷弼手掌顫顫的托著幾枚銀元,哀苦的說道:“這等反賊,史書不載,古今不見。看似蝸居天津一地不思進取,可他們的貨物錢幣卻通行四方。朝廷根基都被他們挖空了,假以時日他們揮師北進,只怕遍地都是望風而降。熊某身為薊遼總督,已然是個空架子。”
這番哭訴就是一句話——論軍隊經商的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