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不是方向錯了,而是殊途同歸。”劉畢戈輕聲說。
溫生明抱著懷疑繼續觀望。
然后,到了開機的那一天。
開機第一場戲,不是重頭戲,而是一個大調度的過程戲。
是電影中一組全景式呈現情報站的鏡頭。
這組鏡頭里是不需要站長和副站長露面的。
但是,溫生明還是來到了現場。
他不僅僅是來看的,還是來給演員們搭戲的。
——副站長在他的辦公室坐著。
陸嚴河走了過來。
他的背不駝了,走路也不傾斜了,鼻梁上沒有眼鏡,乍一看上去,他又變回了原來那個陸嚴河。
但是,再多看兩眼,他的背雖然不駝了,走路也傾斜了,但是,他走路的節奏、雙臂擺動的幅度,卻還是發生了變化,他的步子落得不是那么堅定有力。
第一眼,他是陸嚴河。
第二眼,他不是那個陸嚴河。
周圍人都看得出陸嚴河又不一樣了,只是這一次他們很難說清楚,陸嚴河到底怎么不一樣了。
他們只能看出來,陸嚴河的變化發生在細微之處,讓他的身體語言呈現出一種盡量正常、卻又隱約看得出一點“裝正常”的拘謹。
溫生明卻明白了過來。
陸嚴河先讓自己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哪怕他太有名,太被觀眾熟悉,所以那完全是一種不可能自然化之于骨的強行模仿。然后,他又全部拋棄,回到了他陸嚴河的身體里,可是,這個時候,已經有一些東西“殘留”在他身上。
陸嚴河要的就是這點“殘留”,因為是“殘留”,反而成了“不應該自然的自然”。
而這一點“殘留”,也讓他與觀眾之間,變成了一種觀眾第一眼覺得他就是陸嚴河,但第二眼,就以觀眾“不知道哪里不一樣了”的感受為原點,去建立了這個角色與陸嚴河這個人的差別。
角色就呈現出了“觀眾可以代入和相信的非陸嚴河”狀態。
——陸嚴河不是一個感性派演員。
——殊途同歸。
溫生明恍然的同時,意識到,劉畢戈說對了。
這也讓溫生明這一刻感到不知所措。
一個演員,這么年輕的演員,不僅僅是有能力用理性和感性來構建一個角色,還有余力,去客觀地思考這個角色與他陸嚴河這個演員本身的互動關系和呈現效果了嗎
在這之前,陸嚴河再有天賦,再被吹得天亂墜,再在電影里有多么出色的表現,對溫生明而言:
——你是影帝我評出來的影帝多了去了。
對溫生明而言,他的高度已經站在了“演員要演好一個角色不難,要對演員這個職業有真正的認知才難”。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對陸嚴河產生了一點“可以論道”的“平視之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