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二十一年,天大寒。
料峭的寒風自北方而來,給今年的春節增添上了一抹濃濃的白色,京都上空久久未見太陽,鵝毛般的大雪連著下了大半個月的功夫,屋檐之上堆積著厚厚的雪。
爆竹聲中一歲除,聲聲送暖入屠蘇。
過年時節,京都里的家家戶戶都在張燈結彩,不論過往這一年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過了新年以后便是全新氣象,陸澤借著這個機會,算是跟婉兒把前面錯過的大婚蜜月給補上。
在大年初二的時候,陸澤帶著婉兒回了趟宰相府。
這算是婉兒第一次能夠光明正大的在過年的時候回到林家,她甚至眼里都有淚光閃爍。
“以往過年,我在皇家別苑聽著京城里的爆竹聲,望著連著半個月的煙火,心想如果能夠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是不是會更好,每次過年,都在倒數自己還有多久可以活。”
車駕上,婉兒靠著陸澤的肩膀,輕聲細語的對著他說話。
當初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已經把滿頭青絲盤起,一副婦人模樣的婉兒更顯雍容溫婉,白嫩的臉蛋上面終于不再那么瘦,眉宇間的郁氣消逝不見,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名為幸福的氣質。
陸澤摸著妻子的手,極為溫柔的說道“以后就不用自己過年啦。”
“后面在府里若是覺得無聊,就多往相府這里走動,或者等后面我帶著你下江南。”
婉兒眼眸里有著亮光閃爍“是內庫”
陸澤點了點頭。
他如果能夠光明正大的出去轉轉,現階段只能夠借著內庫這個由頭,太子身份雖然華貴,但某種程度上給陸澤帶來的限制同樣很大,所以陸澤迫切想要擁有著讓自己更為隨心所欲的能力。
碩大的京都里,看似強大的人有許多。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林若弗、在年前剛剛宣布升任為戶部尚書的范建、坐擁慶國最大暴力機器的陳萍萍、甚至至高無上的皇族
但真正強大的人只有一個。
馬車壓過厚厚的白雪,在東宮去往相府的街道上留下了長長的車轍印,打開車簾感受到淅瀝寒風侵襲進來,不時能夠看到街邊有著堆積好的雪人,婉兒的嘴角揚起笑意“待會我要跟大哥一起堆雪人。”
陸澤望著婉兒如此神情,在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自從二人成婚以后,在府里的婉兒便一直要裝成東宮女主人的模樣,盡管陸澤勸戒過她許多次,但婉兒唯獨在這一點上表現的很是強硬,直到今日要去到林府,她才展現出來了內心深處的少女心性,所以陸澤覺得這個年代的人們結婚的確都太早。
風雪很大,但馬車很是平穩的到達了林府的門口。
林府早早便有人在門口等候,陸澤扶著婉兒下車,看向不遠處那位特意走下數階臺階來跟自己行禮的中年男人,陸澤輕輕一笑“袁師爺竟如此敬業,這大過年的竟然還在相府”
袁宏道恭恭敬敬回答道“小臣已經五年未曾回家,家居偏遠,一來一回著實耽誤功夫。”
陸澤帶著婉兒很快進入府里。
剛剛入府便看見了那位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大舅哥,里三層外三層,腦袋上已經鋪滿了一層白霜,看起來就跟個大粽子一樣,陸澤有些忍俊不禁。
林大寶看見陸澤跟婉兒以后,滿眼興奮,連忙上前拉著他們,說是帶著他們去看他堆的雪人。
陸澤跟婉兒還是先去拜見了林若弗,婉兒迫切的跟大寶一塊去到后園里,陸澤飲著剛剛侍奉上來的熱茶,那位袁師爺已經離開,坐在陸澤下座的是二舅哥林共。
主座上的林若弗一身黑杉,正履著微微發白的胡須,乍一看起來,的確有點奸相味道。
陸澤跟老丈人聊了一會兒,倆人很快便聊到了開春以后的春闈。
慶國百姓都知道,當今的皇帝陛下在數次北伐但未竟全功之后,開始漸漸把治國的重心放在了文治上面,在馬背上將慶國建立為天下第一大國的慶帝,逐漸明白戰場雖然在前線,但決定勝負的地方其實在戰場之外。
所以對于每年的春闈都極為重視。
甚至前幾年還有過微服私訪考院的經歷,引得負責春闈的官員都不敢大意懈怠。
“這次春闈的規模要比前些年都大一些。”
“去年的京都發生了不少的事情,有許多的實權職位都空了出來,眼下只是有著個代管的名號,等到這個代字去掉以后,自然便是新鮮血液注入慶國的時候。”
“殿下可知,這次的居中郎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