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約察覺到,自從上次懸空寺刺殺以后,有些事情似乎正在漸漸超脫他的控制。
宮門那邊傳來啟匙的聲音,陳院長不論何時都有著入宮面圣的特權,這是獨屬于他的超然地位。
很快,御書房里的盞盞燭火亮起。
“知曉這件事情的,只有陛下,我,范閑,范家老夫人,費介。”輪椅上的陳萍萍掰著老枯的手指算了起來,略顯沙啞的嗓音回蕩在御書房里,在他面前的是神情陰郁的慶帝。
慶帝沉默片刻,幽幽開口道“母后那邊也知曉范閑的身世,在范閑監察院提司身份曝光出來以后,她便隱約察覺到了點什么,后來”
范閑入京以后鬧出的事情都不算小。
而那位深宮當中的皇太后,雖然從不過問朝堂之事,但政治嗅覺卻是極其的敏銳。
一般人察覺不到什么,但她還是嗅出了不對勁得到地方,名聲在京都已然變得十分不好、甚至與婉兒婚事都搞吹的范家私生子,怎么可能轉過頭來就成為了監察院里堂堂的提司
于是,在太后的強橫逼問之下,慶帝還是跟含光殿的老娘說了實話。
陳萍萍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老奴看來,知情的這六個人都不可能把事情泄露出去。”
慶帝原本清冷的眸子忽然變得銳氣狠噬起來,他盯著輪椅上的陳萍萍,氣質變得不如往常那般深邃,聲音里的怒氣清晰可見“那北齊那邊是如何知曉的此事”
慶帝跟陸澤都是那種喜歡掌控一切的人。
而眼下發生在京都的許多事情似乎都超越了慶帝的掌控,包括之前那次懸空寺的刺殺,夜里那位蒙眼機器人的來訪,以及剛剛竄出來的這檔子事。
所以,慶帝才憤怒的要找到泄密之人。
陳萍萍沉默許久,良久以后才緩緩開口“老奴以為,長公主嫌疑最大。”
陸澤如果在旁邊,都要忍不住來給陳院長豎起大拇指。
事情的發展果真按照陸澤猜測的那樣在進行,最終這問題指向的地方還是落在了李云睿的頭上。
太后知曉范閑身世,而李云睿又是太后最為寵愛的女兒,更關鍵的是李云睿跟北齊那邊的關系現在已經被拉扯到了明面上,長公主賣國牟私利的內庫桉現在還是朝堂上爭論的焦點話題。
不管是犯罪的動機還是犯罪的條件,她都是赤果果的第一嫌疑人。
慶帝嘆了口氣。
其實他也知曉眼下李云睿便是最有可能泄露的人,只是這件事情并不能通過他的嘴巴說出去,陳萍萍對于慶帝心思可謂十分的了解,皇帝陛下最為珍惜羽毛,怎么可能在前面答應過太后以后,轉過頭來便對自己的妹妹動手呢
所以,陳萍萍便來當了這個惡人。
“云睿并不知曉范閑是朕的親生兒子。”
陳萍萍并沒有搭話,因為他知曉這個話題屬于禁忌。
但陛下既然已經如此說,想來正式確認了長公主便是此次事件當中的那個泄密之人。
李云睿黑鍋1
“那接下來事情要如何處理”
陳萍萍知道這件事情并不會輕易的結束,既然泄密那人知曉范閑是葉輕眉的兒子,想來能夠再度進一步猜測出點什么東西,這也是慶帝顯得如此生氣的原因。
私生子。
還是皇帝的私生子。
對于皇族來說,這樣的名號不算好聽。
當年的太后便是因為葉輕眉不愿意入宮,才派人給她送去了一捧白綾。
只是沒承想事情在后面會鬧成現在這樣。
“一時傳言而已,很快便會消逝在風中。”
“朕想著讓范閑年底協助太子全面審查內庫,到時候去往江南待兩年,風聲很快便過去。”
“報紙上還能夠弄點花邊新聞出來。”
陳萍萍微微點頭,笑著出聲附和,心底卻是一沉。
陛下對于范閑的態度似乎遠遠比不得剛開始入京時候,那時候的慶帝甚至還會時常令范閑來到宮中參加家宴,但最近對范閑似乎沒有那般重視,若是陛下說令范閑代表監察院去江南,陳萍萍并不會多想,但陛下是說令范閑跟著東宮那位,這意思便調了個個。
“你說,朕是不是很對不起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