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投資興建機場,干部群眾怨聲載道很正常。
當年為了建機場要求干部群眾捐款,干部的捐款直接從工資里扣,群眾的捐款是村干部去挨家挨戶收。
韓渝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朱春苗接著道“對于長江岸線的使用,爭議更大。好多老干部老同志認為濱江長江岸線要建大風光帶,建設江邊的東海外灘。因為中遠船廠建深水碼頭的事,甚至有人控告市政府未經人大通過就擅自上項目。”
韓渝忍不住問“那這件事究竟是對還是不對”
“去年卸任的市委吳書記因為這事接連開了三天常委擴大會議,讓正反雙方展開辯論,最后一錘定音地說濱江窮,當務之急是要掙錢,不能喝著西北風去看風景。”
朱春苗頓了頓,接著道“建機場我個人覺得是應該的,前些年有一個日本客商要來濱江投資。人家從日本坐飛機到東海只用了兩個小時,可從東海來濱江卻用了八個小時
要想富,先修路,這話是有一定道理的,交通搞不好誰愿意來投資
可想修鐵路上級不批,想建高速公路沒錢,想解決交通問題只有建機場。可能機場短時間內會虧損的,但帶來的社會效益是巨大的。”
韓渝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不是為我們這些普通人建的,是給那些客商建的”
“可以這么理解,打個簡單的比方,交通好了,人家來投資興建一個廠,就能解決成百上千人就業,政府能收到利稅,職工能拿到工資,多好啊。”
朱春苗笑了笑,又說道“我們濱江窮,靠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要搞聯合。以前濱江鋼鐵廠開一天虧一萬元,后來跟寶鋼聯合,引進人家的先進管理方法,迅速扭虧為盈。
但很多人看不到這些,市里只要想做點事他們就反對,比如送上門的義征化纖與濱江合成纖維廠的聯合項目,熊貓電視機廠與三元電視機的聯合項目,最后都因為有人反對沒能辦成。”
引進一個大項目,能解決多少人就業,能給市里創造多少利稅
沒想到居然有人反對,而朱大姐剛才說的那兩家沒能聯合成的本地企業,現在已經不能用效益好不好來形容,可以說是半死不活。
想到這些,韓渝低聲道“有些人的思想不夠解放。”
“思想不夠解放是一方面,比如西園中學有一個英語教師出國沒回來,計委和外經委就有人說那個教師叛逃了。市領導站得高看得遠,說這是滯留不是叛逃,安排人做其家屬做工作。
說如果在國外混得好,家屬也可帶出去,歡迎將來回來投資,帶動家鄉發展;如果在國外有困難,隨時可以回來,決不歧視。”
這種事在濱江太多了。
朱春苗深吸口氣,繼續道“又比如直到今天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接待外商非要兩個人以上,怕一個人會被外商賄賂甚至策反。人家一個外國人可以對付我們一群人,為什么一個中國人不能去對付一群外國人
還規定行政干部不準到合資企業任職,可一家打算在我們濱江投資泰國大公司就看中了東如縣的一個副縣長,非要那個副縣長擔任濱江分公司總經理,不然不投資。
市里為了招商引資報請省里特批,結果又有人告狀,一直告到首都。
因為這事,濱江工商局被國家工商總局褫奪了外資、合資企業的審批發照權。后來經過送禮、說情,一年多后才得以緩解。”
韓渝沒想到市里做點事那么難,更沒想到市領導這么不容易,低聲道“那些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朱春苗覺得咸魚不能再單純下去,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搗亂的。我不干,讓你也干不成。別人干出成績,他不高興,他嫉妒,于是找岔子,說風涼話,不服氣。
有些人本意不是要把事情搞壞,但以老大自居,自以為是,固執己見,墨守成規,稍不順他心意就鬧;還有些人只喜歡做一把手,不愿意當副手。當了副手、成了配角之后,不是出主意,而是出難題。不是補臺,而是拆臺。
有些人只顧部門利益,明明在全局上是好事,但對局部有影響。他寧愿事辦不成,也不愿犧牲局部利益,一拖二頂,把事情給拖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