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不錯”她說,“淡河是沒有士兵,沒有高墻銳矛,也沒有野心勃勃雄主的地方。或許有一天這個地方會消失吧”
“但是,你聽好因為我樂意”
因為我進門時那守城的老人為我開了城門,因為我行醫時賣湯餅的娘子記得我沒吃早餐,因為我沒個世家子樣子的窮酸老板給我米五斛,錢千枚,絹半匹,因為這滿街的人喊我一聲先生
我就是樂意待在這
水龍珠從她的袖口升起,十里江河隨著它的轉動而奔涌起來,身披蓑衣的女人站在風浪里,與鐵索相連的浩蕩艦隊對峙。
“來吧,”她說,“在下淡河縣令門客嬴寒山。”
“讓我看看你們的本事”
風浪驟起,被翻攪得渾濁的河水向著艦隊涌去,船與船之間的鐵索被拉扯得錚錚作響。
水流組成的兇獸在咆哮,在一次次撲上舢板摔成白色的碎末,膽怯者已經緊緊縮在桅桿邊,最老練的水兵也變了臉色。
只有那個年過耳順的老將還屹立在風浪中,與小舟上的那個人對視。
他不信。
他不相信眼前的這個術士真有翻江之能,他不相信她能讓一河的水倒灌,掀翻這支被鐵鏈聯系在一起的艦隊。
她可能是方士,可能是妖女,甚至可能是仙人,但她不站在天命的那一側她不會成功
艦隊被搖撼著,沒有傾覆,浪已經無法掀得更大了,暨麟英用武器撐住身體,傲然地注視著自己的對手。
法術無法打敗我們,你仍要一人螳臂當車嗎
然后,他看到她懶洋洋地坐了下去。
嬴寒山在穿來之前是北方內陸人,沒怎么見過江河湖海,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她有點暈船。
站在那里對峙純屬在裝,站了一會覺得再裝可能會當場吐出來,她從善如流地坐了下去。
風浪在變小,似乎已經到了強弩之末,船上的人逐漸回過神來“放箭那個妖人已經沒有把戲了”
箭矢暴雨一樣傾瀉下來,又被涌起的的河浪拍入水中,在白浪與白羽的交鋒里,那個女人忽然舉起一只手來。
他們聽不到,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但空氣中好像有什么改變了。
嬴寒山在打響指。
她以一種輕快的,緊湊的節律打著捻動著指關節,如果不是在這水面上而是在二十一世紀的街頭,她或許更像是在給一段拉格泰姆伴奏。
隨著她的響指,浪開始改變,它們不再洶涌,而是以一種整齊的,近乎于機械的節律撞擊船只。
她不再在乎船上人,也不再在乎飛馳來的箭矢甚至有一些穿過了海浪釘在她身邊,嬴寒山仍舊視若無睹。
135空,135空
整條船隊都震顫起來,因為河浪的沖擊,它們震動的頻率逐漸趨于一致,在逐漸變得強烈的晃動中,甲板上的士兵們短暫地停下了步伐,驚疑不定地環顧四周如果有人知道現在正在發生什么,他應該振臂高呼讓所有人跑起來打亂這個節律。
但沒有人知道,所有人都謹慎地,恐懼地,呆若木雞地保持著自己的穩定。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