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漩渦在顯現。
無形的壓力降臨于這座無比普通的廚房小院,然后向外飛快擴散,眨眼間籠罩了大半個禪院家后院,繼續向外推進。結界的警報被觸發,無數尚在睡夢中的人被驚醒,剛起床準備工作的仆人們被驚動,有的嚇得軟倒在地,有的愕然探出頭,還有的踉蹌著奔出屋子,往那壓力的中心眺望或靠近。
恐怖的咒壓在觸及到結界邊緣時才開始滯澀,如漲落的潮水反復沖撞著千年的結界,又在漩渦顯現時逐漸向中心聚攏。在那兀然從地面顯露的黑色漩渦中,某種龐然大物先是露出了頭顱,然后是遮天蔽日的身軀猶如來自地獄的魔物,周身環繞著虛幻青炎的黑色怪物從漩渦中緩步而出、仰天長嘯。低沉的嘯叫震動著大地,風與火瞬間摧折了附近的成排樹木,圍墻和房屋坍塌成一地向外飛散的木頭石塊。而在其身軀的前方兩步,與它相比無比渺小的人類們或驚愕或僵硬地回頭,抬頭仰視著慢慢垂眸俯視他們的魔犬。
那也是他們能看到的最后的畫面。
在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的女孩驟然瞪大的眼睛里,映出了向她不,是向她身上的幾個男人伸出的一只爪子。那爪子比象小不了多少,勾起人類的軀體時卻意外的靈活。森寒的長指甲如戳豆腐般輕易刺穿了人類的軀體,在人類的慘叫聲中將軀體舉高到頭前,然后微微仰頭。
“嘎吱、嘎吱”鮮血像雨一樣灑落。那咀嚼聲緩慢而有節奏,卻能讓每一個聽見的人毛骨悚然。女孩害怕得全身發抖,卻無法移開視線。她的嘴唇顫抖得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漫天的血雨落在她身周、身上,忽然有血珠濺到她的左眼里,讓她的視野也蒙上了一層紅色,她才本能地扭轉脖子,想避開正面的血雨,卻在側過臉的那一刻看見了站在魔犬身邊,被襯托得像只螞蟻的幼小孩童。她赤著腳,身上的白衣同樣在被血色暈染,逐漸明亮的天光下,清透如夏冰的薄荷色眼眸倒映出滿地鮮紅那是讓她永生難忘的一幕。
在她逐漸擴展的淡紅色視界里,女孩仰起頭,凝視著身旁的魔犬。
然后,她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好孩子。”
1995年的5月16日是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但從這一天的早晨開始,整個禪院家都在籠蓋了禪院上空的駭人咒壓和長嚎中陷入了恐慌和動亂。
即使是站在位于禪院西南角的訓練場的人都能越過重重屋檐隱約望見東方的巨獸那看不清形貌的頭顱,嘴角帶疤的少年將手下奄奄一息的人甩在地上,在其他人恐懼的視線中,唯獨不受上方咒壓影響的他卻不知為何皺起了眉。
此刻的這種不好的預感,是錯覺嗎
又喝了大半宿的酒,尚沉浸在酒精中的男人猛地睜開眼,那雙清明的綠眼睛映出上空幾乎凝結成實體的磅礴咒壓,向來不辨喜怒的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有的人在察覺到從東邊爆發的咒力時面露惶惑,有的人發瘋地大叫著喚來護衛,少量人保持著鎮定、派人或自己前往查看,然而更多的人只是顫抖著身體,從自己所在的地方向那咒力的源頭驚懼地望著,動彈不得。
越來越多的人朝著那里趕去,最先抵達的是在下人房一帶巡邏的部分軀俱留隊成員,隨后是附近一些膽子大的仆役,再是從各處聚來的術師和護衛,但沒有人能夠立刻靠近源頭的位置或連根拔起或攔腰截斷的樹干與草木磚石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塵土飛揚;以那源點為中心向外放射,大地向下微微塌陷,青幽的火炎炙烤著空氣,沒有熱量,而是近乎寒冰地獄的森冷。有眼力好的人能看見地上零落如雨的大片猩紅,以及站在凹陷區域里的模糊人影,那正是咒力的核心。
灰塵散去。聽到了從四面八方而來的嘈雜聲音的孩童無動于衷地抬起手,身旁的巨大魔犬便開始逐漸縮小、越來越小,青炎隨之退縮,如鯨吞水般消退,最后連同本體一起潛入了女孩身下的影子漩渦中。在那魔犬最終消失后,女孩才隨意扭過頭,看了身后一眼。
她腳邊不遠處倒著另一個雙目緊閉不知生死的女孩子,而她面帶微笑地看來,染血的臉龐上,一對陰晦的碧眸彌漫起的卻是來自極地的死之陰影。
最先趕到的那些人全都目睹了這一幕。作為禪院家的人,幾乎所有看見了那場景的人都作出了下意識的反應。性格外向的當場驚叫出聲,冷靜些的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直,還有些意識到什么的人雙唇顫抖,臉上原本的警戒被恍惚和狂喜替代。
那是禪院的。是禪院家存在的唯一意義,亦是數代人等待、期盼的果實。時隔幾百年后,無數禪院族人們的期許最終再一次開花結果,在這個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的時刻降下了眷顧,回應了十幾萬個日日夜夜的狂熱與虔誠。
1995年的5月16日,禪院家終于迎來了他們的新一代十影法。
自此,御三家的傳承者全部誕生,人類與咒靈的勢力對比愈發失衡。在這一天及之后的短短幾個月里,咒靈的數量再次暴增,其中不乏新出現的特級咒靈,政府每年報告的非正常失蹤及死亡的人口攀至新高。在普通人尚未來得及察覺的時候,世界再一次悄然開始了變化。而那些未知的等候、算計和陰謀此刻仍潛伏在不可言說的暗處,靜待著時機的徹底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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