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邵文安確定,他在嚴則音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憐憫。那并不是為了邵文安,而是一種物傷其類的自憐。
邵文安嘆了口氣,聲音低了幾分,“至少在今天以前,我是真的很想成為精神能力者。”
“哦”嚴則音看著他,“是薛夜明今天對你做的事,讓你改變想法了”
“是的。”邵文安臉色微頹,“我現在開始有點相信,精神能力可能真的是一種詛咒。越強的精神能力,就是越重的詛咒。”
“我很好奇。”嚴則音慢悠悠道,“薛夜明到底對你做了什么比起去問他,我覺得從你嘴里聽到更有意思。”
嚴則音的話,讓邵文安產生了一種古怪的感覺。但他沒時間細想到底哪里古怪,急忙滿足嚴則音的好奇心,把薛夜明在他精神世界里所做的事敘述了一遍,末了加上自己的感想“我在想,也許普通人并不是沒有精神能力,而是這種能力被封鎖了。只有這樣,才能保持理智。”
如果說人類是一種程序,那么精神能力說不定是寫在每個人基因中的一段代碼,只是這段代碼存在bug,被注釋掉了,不會運行。通過這樣的方式,人類得以避免面對自己精神世界中那巨大而未知的恐怖,以此保證程序正常運行,不致崩潰。
但由于某種不可知的原因,有些人基因中的這段代碼沒有被注釋。于是,他們成為了精神能力者。而解鎖這種能力的代價,就是要時刻面臨風險被自己內心未知的恐怖吞噬,喪失理智,陷入瘋狂。能力越強的人,面臨的風險也就越大。
出乎邵文安的意料,嚴則音聽了他這番奇談怪論,并沒有顯示出太多驚訝,反而望著虛空,若有所思地問他“那你認為,薛夜明為什么能保持理智”
“這”邵文安遲疑著。他隱約記得,在他即將脫離精神世界之際,好像看到薛夜明抱起了一個什么東西,還說了幾句話。但糟糕的是,他記不清楚了。
嚴則音朝他看了過來。威壓當頭,邵文安忽然想起了另一個細節,忙不迭道“我不知道為什么,薛夜明在我精神世界里的時候,我有過一種詭異的感覺。我覺得,他好像存在于所有人的精神世界里。”
“所有人的精神世界”嚴則音瞇起眼睛,“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是感覺而已。”邵文安條件反射地想要縮起手指,以為嚴則音又會用力踩他。
但嚴則音卻收回了腳,很久沒有說話,仿佛邵文安的話讓他想到了一些什么。戴著黑色皮手套的左手一張一握,這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
看著嚴則音的動作,一種不祥的預感在邵文安的心頭擴散。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一件事。
不對勁。
嚴則音剛才說的話不對勁。
要知道,嚴則音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對待下屬的嚴苛程度是出了名的。凡是涉及特調部的事,任何細枝末節都不允許繞過他,必須一事一報告。嚴則音身邊長年跟著幾個記錄員,就像皇帝身邊的起居郎,專門負責記錄嚴則音的各類指示,并且匯總下屬們報告的大小事宜。
可是嚴則音居然直到現在都還不清楚薛夜明究竟做了什么,這說明,薛夜明并沒有向他報告。
這很不正常。顯然,薛夜明在嚴則音面前是享有特權的。而這種特權,必然與薛夜明的價值成正比。
更不正常的是,嚴則音居然不介意在邵文安面前把這一點說出來,就好像邵文安是一個不會泄露任何秘密的死人。
邵文安的腦子不差,把嚴則音前前后后的表現聯系起來,他產生了一種設想。
“精神能力可以移植”、“吞噬其他異能者的精神體可以讓自己的精神體進化”,這兩個信息,嚴則音沒準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