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接愛他人,果然讓人耳目一新,思路開朗。泰西之學當真是儒學進一步發展最好的補充與養料。雖說知易行難,但已經是邁出了一大步了”顏鈞極力地夸獎了高翰文這個建議。但是在顏鈞這類正統士大夫看來,天下一切學問都可以是,也往往只能是儒學的補充。
顏鈞與高翰文這種穿越過來半路出家的士大夫不同,人家是正統士大夫,儒學這個牌子還是需要的。怎么改都可以討論,但孔家店的招牌不能丟。
“確實知易行難。先秦墨家講兼相愛,交相利都失敗了。儒學亦或是改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高翰文跟著附和了一句。沒辦法,他對儒學的了解并不多。原身高翰文那死鬼的記憶里也都是些死讀書圣人言,沒幾句能當真用得上的。
“看高先生提出歸納法與演繹法,你覺得儒學是哪一種呢或者有什么具體的改進建議嗎”顏鈞與高翰文聊得投機,又佩服其人品,連稱呼都客氣多了。
這里佩服人品主要是顏鈞自己剛剛講泰西之學是儒學的補充,高翰文竟沒有出言反對。這也是兩人能夠一直暢快討論的基礎。
高翰文先假假地謙虛了下,然后自然也以先生,好歹這算是第一只預備接納自己的儒家學派,怎么的,面子也得給足。哪怕泰州學派在正統儒家看來也是個異類。
只要異類足夠多,不異類才是異類。
高翰文先是從概念出發,講目前的儒家可能很抱歉,既不符合演繹法,也不符合歸納法。
演繹法是基于真理的邏輯推理與衍生。
而儒家雖然都提倡既仁且義,但其理論的前提并不固定。
孟子強調性善論,荀子強調性惡論,甚至還有個既善且惡論。
儒家這三個假設都能推導出仁義,這就是最根本的問題。
在儒家的學說中,理論的假設前提不重要,儒家的結論始終是固定的。這就表明,儒家的學說是中空的,或者說空心的,沒有堅實的地基,最多只能算是千百年來美好的愿望。至于這個愿望合理不合理,不重要,只要這個愿望足夠美好就行。
這就是儒學不是演繹學說的根據。
同時,儒學也不是歸納性學說。儒學的各項條例都不是對現實世界成功經驗的歸納,很多時候甚至完全相反,是對失敗教訓的頑固堅持。
以孔孟所在的春秋戰國為例,很顯然,擴軍備戰,軍功爵祿制等等才有利于富國強兵,統一天下,但孔孟偏僻逆勢強調仁愛治國,猶如宋莊公一般。所以儒學也不是什么歸納之學。
聽到這里顏鈞臉色已經不善了,只是幾十年的涵養才讓他沒有暴怒。因為他完全沒想法,高翰文這時要來挖儒學的根的。
周邊的學生已經是背生冷汗了,今天聽到了了不得的東西,雖然驚世駭俗,但足夠刺激留夠了。
沈一貫小聲提醒了一下高翰文。場面靜得落針可聞。
高翰文才意識到自己帶入了后世知乎對線,說過頭了。這可是大明,四周都是儒生。你要讓大家都沒有飯碗,當場就得跟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