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與現實之間的邊界崩塌了。
這說明杰瑞已經徹底倒向了超越現實的那一邊,他的心智隨著夢想的騰飛而雀躍不已,整個北安普頓也由此被拖拽進了一個微妙的境遇之中。
約翰操縱著天使那瘦弱不堪的身體狂奔著,他能感受到這具早已失去了力量的皮囊承受的壓力,他渴望著解脫,而虛偽的謊言帶來的騏驥則點燃了他內心中重返白銀之城的榮耀,那也是驅使著天使竭盡全力奔逃的原動力。
就差一點兒了。
約翰回頭看了看失去了光芒的街道,巨大的紅月宛若血色的眼球瞪視著整個鎮子,它在不斷的接近,而那些黑色絲線所牽扯的無面怪物們開始在月色下爬出陰影。
恐懼開始蔓延,一個亮著燈的屋子里,老婦人用刀剁下了老伴兒的半張臉。另一個餐廳里,廚師咯咯笑著用勺子不斷的攪拌著鍋里燉著的血紅濃湯,兩個腦袋在湯里用渾濁的眼睛瞪視著潑濺上無數鮮血的天花板。
約翰聽到了更多的笑聲,它們構成了錯亂無序的交響樂,它們喚醒了沉眠在土地之下的原始神明,那是伴隨著生命誕生便一直存在的蒙昧幻想,那是在自卑與迷茫中向著自我的深處挖掘出來的紀念碑。
孩子們割下了臉,他們戴上了可笑的面具,他們擎著燭臺,他們手握著人類走向文明伊始所得到的饋贈,他們同時也握著毀滅自己的那一個開始。
約翰知道,人總要相信點兒什么。
神明,未來,金錢,權力
它們的本質則是欲望的漩渦,他媽的可憐的救命稻草。但你還是會從懸崖上掉下去,總是如此,所以恐懼才會在黑暗中一直潛伏著、等待著,它們在你最渴求光明與希望的時候降臨,它們席卷一切,就像恐怖的風暴,帶走你的理智,還有脆弱虛偽的文明,唯留下夢幻的塵埃,而那些塵埃名為真實。
“對不起”約翰呢喃著,他繼續狂奔,而恐懼在他的身后緊追不舍,他是誠信的道歉,就像每一次那般真誠。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他并不是送葬者,他早就看透了那群早已滅亡的死人在廢墟中游蕩,他早就看到了那注定的結局,而他也一直都知道,那些鮮活的人不過是一群行尸走肉,一群陰魂不散的幻影。
跑吧,約翰,敵人已經上鉤了,而在瘋狂中沸騰的北安普頓不過是一件不起眼的陪葬品。
在你看到這一切之前,在文明的車輪于謊言和冷血的資本傾軋之中,整個小鎮不,整個英國都已經自殺了。
這才是恐懼卷土重來的真相,這才是那最為原始的神明重新復生的原因。
但沒有人在乎,就像沒人在乎那不起眼的闌尾手術。
而我是揭幕人,我和陳宇全都是揭幕人。我們撕下了虛偽的謊言,我們撬開了死亡的棺槨,然后帶著死人在廢墟之上狂舞。
“是時候了”約翰舍棄了身體,他注意到了一些怪物停下了追逐的腳步,它們覺察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它們發現了杰瑞的變化。
但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