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出征是在夏末,但誰知道冬天前能不能打完所以,百姓有怨氣是很正常的。
而張沖也明白這種趨勢轉變的背后,是家國二元的矛盾。
對于張沖那個時代的人來說,家國往往都是一致的。正如那句“沒有國,哪有家。”所說的,現代是一種家國同構的社會。
但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卻完全不是這樣。家是家、國是國,有時候一致,但往往大部分時候是矛盾的。
就以河北黔首來說,他們守衛鄉梓責無旁貸,因為這里就是他們的家。但去遼東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而且這種矛盾隨著漢室崩塌后,將會越來越嚴重。
各地黔首都是因各地強人的保護而存活,所以各州強人就對治下民有恩,而這種恩義一長,那各地黔首就只見其主,不見天下。
如此,人心一散,這天下自然各為其主。
比如說青州的曹操就是這樣。
曹操沒來之前,青州生民離亂,慘遭兵災。但是曹操平定了其他諸侯,穩定了青州的局勢,為百姓了生產生活的環境。
那原先該死在兵亂中的百姓,自然對曹操感恩戴德,因為是他活了自己。
而這個時候泰山軍再進攻青州,那面對的阻力就特別大,因為曹操已經得青州之民心,各地百姓皆認其主,自然拼命。
到那個時候,即便你泰山軍出自青州,和青州人的淵源很深,但大伙依然視你為敵。
所以,這也是諸多門下勸諫張沖盡快平定天下的原因。
因為越往后,人心安定下,不僅各地越來越難打,就連河北人都不大愿意為泰山軍賣命。
道理很簡單分裂下去不好嗎統一了對我們河北人有什么好處
你上面說要給天下一個公道,那總不能是讓他們河北人流干了血,給什么青州人、兗州人公道吧。
這不符合天理人情。
所以,無論是上面那首歌謠還是關羽在青州的作戰,都越來越反應了天下的某種離心趨勢。
如果,泰山軍真的不能盡快得天下,那春秋戰國的那種分裂景象將會再現。
正是有此擔憂,泰山軍的諸多門下才如此緊張。
他們不想張沖一意孤行,壞了現在的大好局面。但長久以來張沖的正確和權威,又使得他們不敢堅持。
所以,伐遼東之準備就這樣在別扭中開始著。
也正是核心弟兄們,治下百姓的雙重不理解,才使得張沖這樣堅毅的人都出現了某種彷徨。
這也是他深夜登銅雀臺的原因。
他要在最安靜的地方,好好想想,伐遼東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首先對于遼東出現的某種胡漢合流的趨勢,張沖比如今全天下所有人都更知道其威力。
因為自古來說,東北就是一個孕育胡漢合流政權的沃土。
張沖當然理解現在如度滿、何夔、諸葛珪等人漠視遼東的原因,畢竟從古至今,只聞北國驚弦,未聽說東北雪原有匹馬入中原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