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宮人說,嬪主曾枕下藏剪,有自戕之念”
趙昌道。
郭嬤嬤紅了眼圈,道“早在二月里圣駕出宮,端嬪娘娘每日不是傳了我主子過去,就是往后殿來,追問為什么名單上沒有主子,是不是被皇上厭了”
“一來二去的,我們主子也聽進去了,臉上就沒了笑模樣”
“那是端午節后,御前有消息過來,說是擇定了十五格格的伴讀,是江寧織造曹寅長女,會隨著圣駕上京”
“端嬪娘娘就又來后殿,說不用等往后,現下阿哥與格格們的日子被我們主子牽連,就不好過了”
“皇上是個愛屋及烏的性子,不喜她了,肯定連帶著阿哥、格格們也厭了,要不然不會擇個奴才秧子做公主伴讀,旁的公主伴讀都是勛貴之女,或者宗女覺羅家的格格”
“又說有戴佳貴人的例,當年皇上厭惡她生下不全的七阿哥,這二十來年就再也沒有召見過,現下看著對七爺好,也是給純靖王福晉看”
“我們主子身子越發不好,添了新病癥,就生了不好的念頭,讓我給攔下了”
說到這里,她生出右手,攤開手掌。
手掌之上,橫著貫穿著一道疤痕。
時間已經將近一個月,這個疤痕才剛剛愈合,長了粉肉,可想而知這傷口不淺。
“我記得宮里有規矩,宮嬪不許自戕,否則就是大罪,要問罪于母族,就跟主子說了,主子也想起這個,有了忌憚,就收了剪子”
“只是那以后,主子就有些心灰意冷,不思飲食”
“昨個早上冰庫那邊送來冰,是乾西頭所的例,聽說是我們阿哥央求了九爺,將頭所的冰貼給長春宮后殿”
“我就借著這個機會,求我們主子請旨移宮,主子因身體不豫的緣故,也信了端嬪娘娘的歪話,怕自己真的連累了阿哥與格格們被皇上不喜,依舊是了無生意,結果端嬪娘娘帶人過來興師問罪,我們主子才憋著一口氣,出了長春宮”
再往后的事情,趙昌都曉得了。
趙昌身后的太監,飛快的記錄著。
趙昌看了郭嬤嬤一眼。
是個伶俐的。
說的不多,可是已經不單單是長春宮兩嬪相爭之事。
端嬪這話里,還有挑撥皇子阿哥之嫌,有對皇子皇女不敬之嫌,還枉議皇上。
不過趙昌沒有說什么,忠仆無論什么時候都值得敬重幾分,只是讓她在口述記錄后簽字畫押。
章嬪在北屋里,已經心急如焚。
她站在北屋門口,耳朵都要貼在門縫上,可還是聽不見南屋的話語。
她咬著嘴唇。
昨天她就聽惠妃說了,長春宮的宮人、太監都被拘到慎刑司去了。
那其中也有她名下的太監跟宮女。
可是也多被端嬪收攏、恐嚇的差不多。
只有一個郭嬤嬤,從始至終的守著她。
她怕郭嬤嬤也被帶走。
宮墻隔著,骨肉之情疏澹。
兒女們也都各有宮室,母子、母女輕易不得見。
陪著她身邊的,只有郭嬤嬤了。
等到聽到外頭有動靜,章嬪就迫不及待的從北屋出來。
看著郭嬤嬤全全乎乎的,章嬪還不敢完全放松,看著趙昌。
趙昌躬身,道“嬪主歇著,奴才這就御前復命去了。”
章嬪還沒有回話,似是有些虛,站的就不穩。
郭嬤嬤見狀,連忙上前扶住。
章嬪將身體倚在郭嬤嬤身上,這才虛弱地笑笑,對趙昌道“那我就不留總管,勞煩總管代我跟皇上請罪,我沒有出息,自己立不住,心里已經悔了,往后再不會如此”
趙昌仔細聽了,在心里念了兩遍,一字不落,才躬身道“奴才記下了,嬪主還請多保重,來日方長。”
旁人不曉得,他們這些近侍曉得,皇上心中,生育了一子兩女的章嬪還是有些地位的。
這次就算有所懲戒,也不會太厲害。
十三阿哥十四歲,文武雙全,皇上即便有了新寵,也會念著舊情,不會徹底冷落章嬪,省得傷了兒子的體面。
在皇上心中,兒子可是比嬪妃更重要。
章嬪微微頷首,道“謝總管寬慰。”
趙昌帶了人出去。
章嬪這才緊緊的抓住郭嬤嬤的胳膊,道“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