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宴笙已經完全不怕他了,站在床邊,偏了偏腦袋,搬了張小凳子坐下,給老皇帝說近來朝中的發生的事。
“你”老皇帝大半夜被吵醒,聽他念念叨叨說了半晌,惱怒地沙啞地開口,“什么,意思”
鐘宴笙眨眨眼“沒什么,就是想告訴你,你不在了,朝中依舊很安穩,你費盡心機打造的好名聲也沒了。”
老皇帝的眼睛里多了幾絲血絲,齒間隱隱有咯吱聲,應當是咬牙咬的。
“你殺了那么多人,最后向著我爹的人還是很多。”鐘宴笙慢吞吞地朝老皇帝笑了一下,“和當初的康文太子一樣。”
老皇帝呼哧呼哧的呼吸聲更重了。
鐘宴笙雙手放在膝上,毛茸茸的狐裘領尖襯得他的臉看起來更柔軟無害,神色恬靜“你那么看重安王,安王頭也不回地離了京,對你的死活不聞不問。”
老皇帝突然冷笑了聲,似是火大到了極點,閉上眼閉緊著嘴不吭聲了。
鐘宴笙睡不著又心情不好,特地來了趟養心殿把老皇帝從睡夢里吵醒,也把他搞得心情不好了,才滿意了點,把真正想說的說了“陛下,我猜你這樣半死不活的,應當也不怎么舒服,不如早點把解蠱的法子告訴我,我也好讓你早日解脫。”
老皇帝艱難地喘了幾口氣,擠出兩個字“做夢。”
他重新睜開眼,仿佛突然之間洞悉了鐘宴笙掩藏在平靜表象下的恐懼,發出陣陰滲滲的笑“蕭弄,好幾日沒出現了,怎么,是草原那邊來襲了吧哈,離開母蠱,過不了多久,蕭弄就會神智失常,若是在戰場上”
老東西這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居然還能注意到時間流逝以及蕭弄沒出現,猜出了情況。
鐘宴笙掩藏在狐裘下的手一緊,繃著臉打斷他的聲音“那你可以等著,到底誰更痛苦。”
說完,他起身離開,身后還響著老皇帝斷斷續續、沙啞恐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他的時日不多了,蕭家要,徹底無人了哈”
鐘宴笙跨出門檻,呼吸了口外面涼涼的空氣,還是感覺這口氣咽不下來“霍雙,讓他閉嘴。”
霍雙簡短地應了一聲,重新進門。
下一瞬,老皇帝干枯的笑聲戛然而止,長夜又靜了下來。
鐘宴笙揣著小手爐,頭也不回地離開養心殿,心里一陣陣發沉。
蕭弄答應了他兩個月會回來,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漠北的亂子卻比想象中大得多,顯然踏雪得后空翻給他看了。
蕭弄,或者說子蠱真的能撐那么久不發作嗎
老皇帝充滿了惡意的聲音,以及樓清棠警告蕭弄不能再發作頭疾的信飄蕩在腦海里,鐘宴笙咬咬牙,做了決定“霍雙,幫我傳消息給衛綾,明日我要見一些人。”
隔日一早,鐘宴笙就秘密召見了淮安侯以及一些在朝的舊部。
鐘宴笙跟他的親生父親太子裴羲很像,不僅是內在氣質與形貌的像,處事也有幾分太子的風格,只是年紀不大,性格也慢慢吞吞的,還有些青澀,不過未來可期。
甚至因為在蕭弄身邊待久了,雜糅了點自己也沒發覺的小流氓風范。
不過總體上還是叫眾人滿意的。
鐘宴笙環顧了一番眾人,開了口“諸位,我打算去一趟漠北,離開的時日,需要你們幫忙穩住京中局勢。”
方才還笑呵呵看著鐘宴笙的一群人臉色頓時變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紛紛立起反對“漠北如今陷入戰亂,危險萬分,小殿下千金之軀,怎么能去漠北”
“京外藩王虎視眈眈,小殿下若是不在京中,恐怕會讓這些人生出異心啊”
鐘宴笙抿抿唇角,看起來很軟和的人,做下決定后卻怎么都勸不動“我意已決,諸位只要配合我便好。”
不管是出于他的私心,還是對大雍而言,蕭弄都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