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棲抓著被子的手無聲地攥緊,不過還沒等他開始反擊,顧庭柯就將手臂一曲墊在枕下,輕聲道“其實我在英國的時候,經常會想到這一幕。”
“什么”
“你跟我,”顧庭柯偏頭望向時棲,眸子里好像帶著淡淡的月光,“像小時候這樣聊天。”
兩軍交戰突然打感情牌是種太犯規的操作,可是顧庭柯的神色好似難得的溫柔與真摯,他問“你會想起我嗎”
分別的七年里。
聲音輕卻鋒利,時棲那刀槍不入的堡壘好似突然松動了一瞬,不過很快,他就補好了縫隙,時棲彎起眼睛,聲音帶著散漫與輕浮“你應該知道,”他輕輕地笑了聲,“我身邊有很多人。”
很忙,顧不上想起其他事情,遑論思念。
顧庭柯的眼睛瞇了瞇,好像一只藏在山洞的狼被人踩了爪子,很快,那些柔情與愛意便重新縮回了礁石之后,試探淺嘗輒止。
時棲對待任何人都太過游刃有余,要想讓他完全打開心防實在太難,但好在顧庭柯是很有耐心的獵人,他用了七年才鑄成一把錘子,當然懂得徐徐圖之。
“我知道,”顧庭柯說,“不過我還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
他輕輕地笑了聲,視線掃過床上的時棲“我們小時候,最后好像是睡在一起的。”
顧庭柯說的,大概是時棲四歲的時候。
繼三歲那年的除夕夜拎著一箱子現金來到他們家里的壯舉,葉馥晚和時臣嶼都忙著出差,保姆家里突然有急事,時棲又一次在顧家留宿了。
讓一個四歲的小孩子晚上自己睡當然不放心,跟他父母睡就更加不合適當然,顧家也是有保姆的。
可是那個時候的顧庭柯好像是默認放棄了這個選項,小時棲被牛奶味的沐浴乳搓洗得很干凈,套上皮卡丘的睡衣,像一只柔軟香甜的奶團子被送來他的房間里。
顧庭柯親自給他吹的頭發,時棲坐得很乖巧,吹完了還主動接過吹風機說要去幫顧庭柯,他那時候還太矮,顧庭柯坐著他都需要踮著腳,手上也沒什么力氣,甚至需要兩只手一起抬著,小黃鴨的拖鞋踮得高高的,連腮幫子都在用力,結果手一抖一個沒拿穩,差點沒砸到自己腳上。
顧庭柯嚇了一跳,趕緊從他手里接過來,
那時候他已經八歲,其實能夠從鄰居家中氛圍里看懂一些東西,他自認自己四歲的時候完全不會有這么討喜懂事,有些心疼地摸了一把他吹得松軟蓬松的頭發,讓時棲先去休息。
時棲似乎因為沒能幫到他而有些喪氣,小小的腦袋垂得低低的,直到顧庭柯彎下腰把吹風機打開,握著他的手讓他幫自己吹了兩下,開口道“好了,現在已經幫過了。”
時棲這才高興起來,被他握著他的那只手晃了晃“庭柯哥哥早點休息”
顧庭柯一低頭,手心里是像是春日街角奶油蛋糕一樣的軟甜氣息。
顧庭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到這個比喻,自己分明不喜歡吃甜食,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好的同齡朋友,盡管年長了四歲,可是他的生活里缺乏任何親密關系的經驗。
由于家世過于出眾又一向冷淡,他從來沒跟人這么緊地接觸過。
也許是從那個時候就已經預感到了以后可能會越陷越深的無底沼澤,所以一開始,顧庭柯并沒有要跟時棲一起躺上那張床的打算。
時棲裹在保姆特意翻出來的海綿寶寶羊絨毯子里,一雙大眼睛烏溜溜地望著他,看著顧庭柯吹完頭發,放著兩米的大床不睡,抱了床被子跑去旁邊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