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時棲就開始變得很會討人喜歡,他漸漸長大,笑起來越來越漂亮,有很多人會爭著陪他去游戲廳,飯桌的對面也從來不缺人。
而顧庭柯則日復一日的冷靜、緘默、優秀得仿佛一塊機器模版,每節課都留到最后一節,然后一個人離開。
他們各自成了學校的風云人物。
一個逃課、飆車、打架,跟各種各樣的人談戀愛,像個風流又張揚的紈绔。
一個特訓、領獎、保送,永遠都獨來獨往的一個人,將自己活成一個裝點門面的工具。
時棲不再叫顧庭柯哥哥,顧庭柯也丟失了面對他的態度。
值日的那一天,看到時棲和一個混混傷痕累累地翻墻回來,顧庭柯很像小時候一樣摸摸他的頭發背起他。
但是最終,時棲越過他擋在了他那個人的面前,而顧庭柯也只是握緊了值日本,冷著來轉過身“我不記名。”
顧庭柯說著將外校的人不能進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走向校醫院的方向“跟我過來。”
身體的保護機制讓顧庭柯在疼痛中學會了克制與自持。
學會剔除所有不該有的念頭,學會令人贊嘆的禮貌溫和,學會將所有事都加入有條不紊的計劃,學會讓自己的人生變成一臺按部就班的黑白機器。
顧庭柯不再伸出手,不再試圖參與,只是日復一日過著毫無意外的生活,坐在窗前,等待著一只喝醉了的飛鳥捧著滿懷的橘子一頭撞在了全景玻璃窗上
“草怎么又翻錯墻了。”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卻又伸出手,將金燦燦的橘子遞給他,像小時候那樣“顧庭柯,請你吃橘子,要不要嘛”
顧庭柯一直等到18歲那年。
18歲那年,他來到時棲家中送請柬,看到屏幕上糾纏在一起的男生畫面。
那是父親言語嫌惡呵斥過的同性戀。
是本該按照模版走下去的顧庭柯絕對不能踏出的一步。
可是一個人吻上另一個人的那一刻,顧庭柯的腦海中涌現出時棲的臉。
強烈的、久違的失控感攥住了他的心臟,身體的保護機制在警告,不該越界不該偏移不該有任何有超出常規和計劃的想法。
疼痛讓顧庭柯弓下身,他聽到時棲在叫自己的名字,于是顧庭柯在滿頭冷汗里握緊了他的手腕。
柑橘味鉆進鼻腔的那一刻,顧庭柯感受到自己沸騰的血液,他想,顧程孝錯了。
他需要戒斷的并不是低等的口腹之欲和毫無用處的游戲,而是一個人。
事件可以被清除,但是一個從7歲時就出現過的人,要怎么剝出自己的身體里呢
那些對于色彩的熱烈感知重新回到顧庭柯的身體,他抬眸望著時棲那張變得更加驚艷漂亮的臉。
今天是大紅色的,顧庭柯想。
很好看。
顧庭柯臉色慘白,卻很輕地笑了一下。
生銹的心臟緩慢地跳動在他的胸腔,顧庭柯像是個迷途重返的旅人,他想原來我喜歡他。
從7歲時的彈琴被中斷的那一面,海棠樹下仰著頭的身影,喝醉時窗前遞出的橘子,還是他自己偷偷跟到了賽場,看到時棲從車上回眸的那一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顧庭柯的身體還在叫囂著疼痛,比以往每一次都強烈,于是他也能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清晰地感受到
他在愛著時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