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你要做大象。”
“大象,什么意思”苗昂溫沒聽懂。
父親看上去并沒有對生活質量下降的憂慮。
也沒有像以為的那樣,對他講那些流傳在城市之間大象能帶來好運這樣那樣神神鬼鬼的民俗傳說,而是遞給他了一根香煙。
父子二人站在屋檐下,一人一根煙的抽著。
兩根煙頭似是夏日里的熒火,在夜幕中閃爍不定。
“對,大象,非洲象。電視上說,它們的爆發力是老虎的五倍,負重能力是馬的二十倍。聽說,非洲象從出生到死亡,一生無時無刻都在奔跑和遷徙,平均一個象群每年能行進16000公里,相當于從南到北再從北到南貫穿跨越兩次非洲大陸。”
父親吐出了一口煙霧。
“每一個族群都在首領的帶領下走啊走啊,停下腳步的那一天就是死去的那一天。它們在原始叢林間行進,穿越流淌的小溪,踏過泥濘的沼澤,警惕著隨時會出現的獅子和河流湖泊旁的鱷魚,甚至天上的禿鷲。”
“成年的非洲象幾乎沒有天敵,但是它們對幼年小象的威脅是致命的。而小象則是族群的希望。”
“只有最聰明,最強大的領袖。才能帶領它們的家人走到水草豐美,氣候宜人的棲息之地。這是每一個象群綿延一生的遠征。”
“我的爺爺,我的父親,我們一生都生活在這個無邊泥潭蹣跚行進。我只讀過四年書,一輩子最大的能力就是為那些人模狗樣的有錢人開車。但你不一樣,苗昂溫,我的兒子,你是要做人模狗樣的有錢人的。”
父親嚼著香煙,在夜色的反光下,帶著紅血絲的眼睛瞪的比燃燒的煙頭還要亮。
“我很久以前聽那些外國人聊天說。歐洲最有權力,最富裕的上層家庭都是送子女學習音樂和藝術的。所以我當時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把你送進本地最好的藝術學校。”
“因為我是大象”
“是的,我的兒子,你就是他媽的大象,那只帶領族群走出沼澤的大象。”父親揮舞了一下拳頭。
“我努力了一輩子,到了四十歲時在點頭哈腰的給外國人開車。而你接受了我所能給予你的最好教育,你到四十歲時,會有外國人點頭哈腰的給你開車的。藝術家最受人尊敬了,你一定要做人上人。”
苗昂溫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今天突然想起這件事來。
他有些想笑。
自己老爹送他上學時估計不知道。
即使在歐洲,也是有錢有名的藝術家才會受到社會極高的尊重。
沒錢的藝術家頂多去當個美術老師什么的而已。
“父親可能只說對了一半。我沒有用四十年,只用了十八年,就得了這一切。”
苗昂溫微微瞇起眼睛,對自己說道。
“我就是那只終于走出泥潭的大象。”
今天就是他徹底的穿越叢林,把那個身影徹底踩在腳下的時候。
苗昂溫本以為他會興奮的不能自已,四周所有的一切,那種成為人群中矚目的風云人物感覺會讓他爽到發瘋。
從踏入校園那一刻,這就是他心心念念所渴望的東西,不是么
可苗昂溫看著鏡頭,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太輕易的成功總會讓人感到無趣。
缺乏挑戰性的無敵,又是多么的讓人寂寞。
苗昂溫曾經把追逐那個人的身影當成人生中的里程碑事件。
他以為自己和對方很像,是好萊塢電影里的那種互為鏡像的宿敵人物。
同樣低人一等的出身,同樣的用功努力,他與顧為經就像兩頭都在原始叢林里亂撞的迷途小象。
公子千金們紙醉金迷,花前月下的富家生活,是困在他們心間,讓他們自卑,讓他們寸步難行的泥沼與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