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娜有一次春假,因為火車晚點改簽,跟隨大人坐過一次南迪山到班加羅爾的二等車廂,那簡直是噩夢。
車票上理論屬于她的床位,躺著兩個不知名的男人,床位的地板下,也躺著一個不知來歷的男人,她甚至都不太確定,對方是否還在呼吸。
所有地方都是邋遢的,凌亂的,亂轟轟的一大片。
沒有人查票。沒有列車員,沒有空調,屎尿排泄物的味道混雜著汗水,吸入在鼻尖,似是整個人置身于巨大的過期發酵牛奶的罐頭里。
兩個叔叔護著她,在車廂的角落里坐了四個小時,阻隔各種來自四面八方不懷好意的視線。
莫娜一直很討厭那種鄉村女性出門必須要帶的那種頭巾。
印度有些男子會佩戴頭巾是因為錫克教的緣故,至于女性的傳統頭巾則無關宗教,單純是因為需要遮擋臉龐,不讓除了家人外的別的男人看。
她從小就把這當成落后男女不平等的象征。
還在德威的小組作業上交了一篇小論文,聲情并茂痛斥這種落后社會對女性權力的壓迫。
但那是生平中的第一次。
莫娜有點后悔,沒有在火車站外面賣傳統服裝紗麗的地方,買一只面巾再上火車。
聽說,英國鐵路公司在報紙上建議乘坐二等、三等車廂的時候,婦女應該在隨身的行李中攜帶一支兩英寸長的大號縫衣針。這是因為在晚上或者列車經過比較長的隧道的時候,用來保護自己面對隨時可能發生的侵犯。
但那是福爾摩斯和大偵探波羅生活的倫敦。
1880年。
莫娜永遠無法忘記她小時候的見聞,她的家庭教育。
天堂或者地獄。
主人或者仆人。
體面或者不體面。
yesorno,沒有所謂的普通中間生活,要么你拼命的去做人上人,要么你就滾去做下等人。
這就是莫娜的世界觀。
所以她要永遠的微笑,永遠的鎮定從容。
即使巴巴的跑上前去,迎來了克魯茲夫人不屑一顧的冷嘲熱諷,她也只會跑到草坪的角落,一個人偷偷的抹眼淚。
只有鎮定從容、井井有條、有大將風度的姑娘,才能獲得老師教授們的信任,才能在11年級時的學生會競選中勝出在履歷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才能在校招會上獲得面試官的青睞,才能在人生中的一次次向上或者向下選擇中,有權力對著美好生活說yes。
莫娜堅定的認為,她不后悔自己所做出的任何選擇。
如果生活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也會再做一遍同樣的事情。
可是她今天心真的亂了,她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卻洶涌而來,淹沒的自己無法呼吸。
她不想回家。
不想給自家的司機打電話。
甚至不想在意旁人的目光。
兩個月前,自己這樣心煩意亂的時候,顧為經找到了自己,安慰她,畫畫哄她開心。
她現在就想這么站在樹蔭下,一直站到地老天荒,好像只要這么站下去,下一秒,就能等來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問她為什么傷心。
就算等來了又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