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帶隊進美術館之后,次次都會有學生只看了五分鐘后覺得無聊,溜到到旁邊咖啡店點杯一幅意式濃縮玩sitch的。
這還是藝術生。
任何一幅能夠常看常新,戰勝時間的作品都堪稱偉大與杰出這樣的至高贊美。
最典型的例子比如大都會里那幅有名的韓干的水墨線駿馬圖照夜白圖。
從唐玄宗到后主李煜,再到米芾、宋徽宗、賈似道、元代揭汯,清代蓋章狂人乾隆帝弘歷,經歷了千年以來歷朝名流的把玩鑒賞品評。
畫本身就那么一點。
旁邊的各種各樣續的、補的、接的提詞、提詩、點評、蓋章,外接了長長好幾米的一大卷。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幅書法作品,旁邊的那幅小畫是附送的呢。
唐人愛其丹青色彩,宋人愛其毛發筋骨,明人喜其神意,清代更重重新回歸賞析技法本身。
這可是被最頂級收藏家們用審視的目光足足看了一千年的作品。
理論上可供品玩的地方怎么著都已經被人吃干抹凈了。
直到19世紀末。
西方藝術領域都擁有更加科學系統化的焦點變換和透視畫法的理論,而中國畫到則往另外一條藝術道路發展。
有點“重概念、重精神”的現代畫法的神髓。
理論上寫實是油畫、水彩的強項,這也是事實。
但在畫馬的問題上,寫實畫家從文藝復興以來,一直都有個非常著名的爭論he馬跑起來,到底腿著不著地啊
畫樹難畫柳,畫馬難畫走。
運動形態下的物體是最難表現的。
人眼的反應能力,無法捕捉以高達60公里每小時的高速奔跑下馬腿準確的移動方式,就像你無法看清行駛中的車輪輪轂一樣。
主流觀點一直認為。
無論在什么時刻,什么運動情況下,馬特殊的骨骼結構決定了馬蹄永遠有一只著地。
所以去美術館,欣賞早期標準的動物油畫,幾乎千篇一律的是或前蹄,或后蹄,永遠有一只蹄子落在地上。
但有和馬匹接觸較多的騎手經常會向畫家表示。
他們不知道為什么,但總覺得的畫卷上的馬畫的不自然,看上去怪怪的。
有畫家開始提出,馬會不會有那零點零幾秒四蹄全部都懸空的可能性
這很長時間都被認為是不可能的謬論。
為了搞明白這個問題,前前后后藝術家們折騰了一個多世紀,還在報紙新聞上開出了懸賞。
直到1872年,加州州長,斯坦福大學創始人巨富利蘭斯坦福才找了個高速攝影師完成了這個研究,通過半秒鐘內連續16架攝影機拍下的鏡頭,捕捉到了馬奔跑時的最準確形態。
這是電影史上里程碑式的節點,16張照片從頭到尾播放,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會運動的鏡頭。
它也為這個綿延一百年的藝術爭論畫上了句號
沒錯,馬人家跑起來是會四足懸空的。
這個時候學者再次審視世界歷史上畫馬的名畫,重新驚訝發現韓干的馬就是這么畫的。
歷代文藝評論家點評韓干筆下的馬,常常會說他畫的有神意,有騰云駕霧之感,現在重新研究才發現。
那不是騰云駕霧,那就是馬跑起來的真實樣子。
他也是世界上目前為止,古往今來所有現存的東西方奔馬圖中,第一位把馬的奔跑畫“對”的畫家。
從這位曾對唐玄宗說“不愿以人為師,只愿以馬為師”的繪畫畫家落筆,再到科學史上這個問題落下最終定論,已經過了五個朝代,十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