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見狀,立刻點點頭。
他是眼睫毛都是空心的聰明人,頃刻間就想明白了個中關節。
曹老不發話,他肯定不會把唐寧看畫時的表現拿出去給顧為經亂嚼舌頭。
不過。
這既然是曹軒當面發的話,那么唐寧有不滿,也是曹老的事情,打工人老楊照做就是了。
“我等會兒再和唐老師最后核對一下”老楊開口。
“用不著。你找老師吧,這是老師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唐寧扭過了頭,終究還是把心中的不開心借著老楊,發泄了出來。
“生氣了喝點水消消火氣覺得我做的過分”
曹老手指交叉,搭在拐棍之上,宛如是位慈祥的老父親試圖安慰賭氣的女兒。
“老師您做的決定,我不好說什么。只是您做決定從來不考慮我的意見,何必又反來詢問我的心情呢您說我是個真性情的人,所以我不愿欺騙您。”
唐寧咬著牙說道。
“你的心情。”
曹老悠悠的說道“小寧,伱委托老楊親口跟我說,你的前行是為了為身后一同畫中國畫的后來者開路,我希望你拉顧為經一把時,你就不高興了。你在我在年會講話時,遞給我的便簽上寫到,自己開畫展是要沉淀藝術之美,將家國鄉愁,時代洪流,將所有當代東方畫家看待世界的角度都融進小小的一根畫筆之中。”
“可當我宣布你將一半的展位,無償的贈送給那些沒有機會參加畫展的東方畫家們的時候,你便歇斯底里的的跑來和我吵架。”
“這樣不太對吧。”
曹軒望著身前的那幅畫。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很多人心中畫畫都是謀生的手段,他們把藝術市場當成你爭我奪的獵場,手中的畫筆仿佛變成了刀劍。”
“能夠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只有那么幾人,胡潤百富榜只有一百個位置。一百人,從入圍的年收入一百萬到榜首的一年十個億,步步登天。我不把你砍下來,你就把我踢下去。”
“這么想,并沒有錯,誰不眼熱更高的位置呢不能你老師我在榜首的位置上做了多年不挪窩,就罵底下鼓足了勁兒,想把我這個站著茅坑不拉屎的老東西掀下去的人沒格調。這就實在太過分了。”
曹軒灑然的笑笑。
他是國畫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幾乎見證了整個現代藝術發展變遷的活化石。
他出生的年代,莫奈、列賓這些人都仍活在世上,他老去的時候,人工智能已經開始以前所未有的變革,沖擊著整個藝術行業。
很少有人,一個名字就代表了一個時代。
曹軒就是其中之一。
老太爺從及冠之年,到白發蒼蒼,都是非常講體面的人,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大概只有這般在靜室面對親近的弟子的時候,才會說出一些這種鄉野俚語。
不顯得的粗俗。
只顯得親切而真誠。
“道理從來不能這么講。”
曹軒語氣深邃,似是一架老的掉色的胡琴,“只是有一樣,如果你只是一個畫家,你可以這么想。如果你想要接我這個位置,你就不能這么想。傳承,什么是傳承,是一個拍賣額榜首的交替么,不是這樣的。”
“南方畫宗本來就是士大夫文人畫的宗派,我們每一代人,你,我,我的老師,我的師公,我的師祖從古至今,我們一直享有著極高的名望,無盡的社會資源,這公平么”
“不,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