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是否能收獲我的尊敬,這就要取決于您的回答了。”
安娜微微歪了一下頭,盯著曹軒。
她沒有因曹軒的稱贊而回以微笑。
“曹先生,這是一個相當嚴肅的話題”
“不,您還是沒懂我剛剛在說什么,伊蓮娜小姐。”
曹軒飛快的揮了一手,至少對于一個快要百歲的老人來說,他揮手的速度簡直快極了,用一個很有力量感的姿勢,打斷了安娜。
“我并非要在這里和您爭論哪種創作方式更加優越、更加先進、或者更加文明高貴,也不是像您的太爺爺那樣,要論證油畫才是上帝所天選的藝術行式。”
“不不不,雖然聽上去差不多,但我們從始至終,所討論的都不是一碼事。”
“我說的是,中國畫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繪畫門類。”
安娜認真的聽著。
就著頭頂的吊燈的光線,她玩味著老人的臉上的神情,想要審視出對方是否在和自己玩某種文字游戲。
要是想著要回避問題,這位大師可能打錯了算盤。
她完全不是一個好打發敷衍的姑娘。
“有什么差別”
“我年輕時留學過法國,和我那一代受到世界思潮劇烈沖擊的學生們一樣,我接觸過很多很多新鮮的繪畫思想,素描、水彩、油畫,焦點透視、光學原理、立體主義它們全都很有趣,有些對東夏畫家來說,是過去幾千年里從來沒有接觸過,至少是從來沒有成為繪畫主流的創作哲學。而更有些像是立體主義,抽象派這類美術思潮,則對整個世界來說,在當年都是個相當新穎的新鮮先鋒的玩意。”
“這些東西都很漂亮,都很博大,值得一個人一生的投入。”
“我在這些繽紛的色彩中穿行了十余年,仿佛一個陌生人觀察著巨大的萬花筒。它洋溢著驚人的魅力,也洋溢著驚人的誘惑。”
曹軒的目光毫無回避的直視著安娜的雙眸。
他的眼神不像伊蓮娜小姐那樣帶著強大、威儀十足的女王氣勢,而是帶著一種慈祥笑意和懷念。
不知道很多很多年前。
在西岱島亨利四世的塑像邊,老人年輕時是否也曾見過如此般風采傾世的姑娘。
“您知道么。那是一個巨變的年代,無論是世界,還是美術,都是。”
“當年的巴黎是世界藝術的熔爐,它吞噬擠壓著全世界不同的畫派元素,把它們嚙合成全新的美學理念。”
“它將浮世繪與荷式透視法融合,將東方藝術的大面積平涂法帶入印象派的創作之中。將西非的藝術美學和亞平寧半島的風結合在一起,吹遍整個塞納河金黃色的河畔。”
老人略微沙沙聲音在會客廳的墻面碰撞,拐杖駐在地上,仿佛震落舊日的歐陸的沉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