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知道
是母親上街接客的時候,旁邊站著自己的孩子。
還是那個瘦弱的孩子臉上竟然浮現出,和母親臉上相似的有關性的“嫵媚”微笑。
二者中哪一點更讓他胸悶,更讓他對這個民不聊生的世道,感到絕望。
他無比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這個老舞女大概已經意識到了,以這對師徒和這條妓街格格不入的穿著打扮,應該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專程跑來這條臭水溝似的娼街尋歡的花客。
她卻還是有些不死心,媚笑的湊上來,想要再爭取一下。
“先生”
老畫家只覺得一股又甜又腥又臭的混合味道涌來。
他想起那封貼在電線桿上,被撕去一半的衛生運動的海報,思之欲嘔。
老人揮揮手示意妓女離開,讓車夫拉著人力車,趕緊從這條街上出去。
但那只雞爪一樣,伸過來想要夠他的袍角的手,卻被一只小手握住了。
曹軒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老女人,臉上說不出是什么樣的表情。
在這一天以前,曹軒的生活一直是飄在云端的。
他的家境早以敗落,但老師的門庭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既使是借宿的圓通禪院,其實也是蘇州城里有名的大寺,談不上清苦。
平素里見到的不是文藝名家,就是張怡祖這樣的民國四大公子。
老師沒有把他培養成一個不識人間煙火的人,他當然明白什么是苦難,可苦難對曹軒的印象,不過是報紙上的數字,長輩飯桌上的長吁短嘆。
至多至多也只是透過火車車窗,看向遠方小路上的逃難百姓,這么隔著玻璃的匆匆一瞥。
他還不知道妓女是什么。
只隱約知道,那是大人口中“不太好”的地方,是報上“鴉鴉片、雀麻將、鴇妓女,三鳥害人”中的一種。
可當老女人站在他身邊。
那臉上的皺紋,額間蓬亂的白發,皮膚上的爛瘡,那種鮮血一樣的甜腥氣鋪面涌來的時候。
這是世俗的苦難,第一次赤裸裸,直白白,毫無遮掩,毫無美化的坦露在他的眼前。
曹軒呆住了。
“疼么”
曹軒指著女人手臂上的暗瘡,愣愣的問道。
“小公子,不疼,不疼的。”妓女往后縮。
下一秒。
誰也不知道曹軒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動作。
沒什么意義,沒什么邏輯,也沒什么道理可講。
那或許只是一種,最簡單,最質樸的同理心。
“疼的。”
曹軒張開懷抱,忽然抱住了對面這個年紀足以做他母親的老妓女。
車夫愣住了。
在不停的往后縮,想要用衣袖遮掩瘡疤的女人愣住了。
想要叫徒弟趕緊松手,莫要被他糾纏的老畫家也愣住了。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只有老妓女的身后,默默的站著的,幽魂一樣好像不屬于這個世界無人能見顧為經注視著這一切。
他和曹軒的視線越過女人的肩膀,落在一起。
好像兩個少年人越過將近一個世紀的時間長河,遙遠的對視。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