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職業三階
1923年4月。
日本作家村松梢風抵達上海,做為一個中國通,漢學迷,他想要看看那是否是他“夢中的古典”國度。
餐館、茶館、戲園、酒宴、舞會,賭桌、風月場。
妓女出局、馬車飛駛、飛車擁麗在見識了滬上的一切后,兩個多月后回國,村松梢風提筆寫下了一篇關于滬上的著作。
在文集的序言里,他寫道“我暈眩于它的華美,腐爛于它的淫蕩,在放縱中失魂落魄。我徹底沉溺在所有這些惡魔般的生活中。于是,歡樂、驚奇、悲傷,我感到一種無可名狀的激動”
當后世學者回顧整個二十世紀初期,吶喊與彷徨共生,革命與綏靖并存、天使與惡魔互相殊死角力,時局波譎云詭,大師群星璀璨的文藝界,那些眾多代表性的名字之時。
人們一定會記得魯迅,會提起高爾基,會想起卡夫卡。
會對弗吉尼亞伍爾芙的女性寫作津津樂道,甚至會對漢斯薩克斯的詩歌在二戰德國文宣機器中起到的作用而爭論不休。
但已經很少會有人再提到村松梢風的名字。
他的一生的經歷,都逃不過“二流”四個的概括。二流小地主的出身,那個年代日本文化界能出頭的人都不窮,卻和太宰治這種超級富二代或者三島由紀夫這種初戀甚至是后來的平成皇后的華族貴公子沒有任何可比性。
握著錢包時的小女孩的眼睛。
人們已經幾乎忘記了“村松梢風”是誰。
喊救亡圖存,從清朝喊到民國。
哪怕在同時代的日本本土,也有大正年代的芥川龍之芥,稍晚些的川端康成這種討論度遠比他要高的多的文化顯學。
真諷刺。
人人皆是兩張面,事事皆是兩張皮。
“你有一顆赤子之心,只有真正的慈悲,真正的大愛,才能彌補社會的裂痕。只有真正愿意走到泥濘中去的人,才能救這個國家。小軒,因為你有一顆赤子之心,所以伱畫的好不好,得罪沒得罪上海王,這些事情在這一點面前,都已經完全不再重要了。”
記憶仿佛似是盤繞老樹上被好奇童子抓扯拆分的藤蔓,不斷的旋轉,分解,形成向著四面八方延伸的細枝。
老人只覺得很悲涼,很羞愧。
“這里是中國人的中國。”
顧為經身前的世界,在此刻定格。
“這是我這樣人的局限性,我不如你。”
老畫家拍了拍曹軒的腦袋,認真的說道“當你把錢全都放過去的那一刻,你已經就是我的接班人。”
聽說“能治,治的好”時老妓的眼睛。
“得罪了上海王今天你能讓四周上百位圍觀的市民為你喊好,讓懵懂的女童為你喜悅,垂死的老妓為你落淚。如果有一天,你能讓萬萬名國人都為你喊好,讓天下孩子都為你而笑。那么,就算你得罪了一百個上海王,一千個上海王,在無限的呼聲中,也不過是像是牛尾驅趕蒼蠅一般將他抽飛。”
平時袖手談心性,臨難一死報君王。
話語落下。
看著行軍戰士們的旁觀百姓的眼睛。
可他這樣的士大夫,老文人,畫壇圣手,不一樣是這個割裂社會的一環么
有人明哭實笑,有人明笑實哭。
二流作家在過著二流的人生。
越變越淡,也越變越多。
像是倒卷的膠片,一切在瘋狂的閃回,整個記憶中的世界,仿佛是燒化的香灰一般,城市,街巷,江水,眾生,一切都在飛散如煙。
高等洋人,低等洋人,高等華人,低等華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割裂,迷幻而不真實,似乎連賣洋布的店鋪,都覺得自己比賣土布的小販,來得高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