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三十歲近幾年開了自己的畫廊以后,她的觀念又變得有所不同。
安雅反而開始拋棄了對手套種類的偏執。
她覺得沒有最好的手套,只有最適合的紋理。
甚至。
如果你畫過了幾百上千幅大大小小的手指畫,用觸摸過幾萬、十幾萬次顏料以后。
那么連手套的厚度也并不重要。
每一種色彩的流淌,每一種紋理的軌跡都存在于你的心里。
所謂的觸覺。
完全可以用整個身體來感受,用呼吸來體悟,而非只局限于手指那指甲蓋一方大小的皮膚下的觸覺神經的直接反饋。
對她來說,真正重要的,只剩下了繪畫本身。
這個說法旁人看來玄之又玄。
但擁有傳奇級畫刀畫技法的顧為經,其實非常明白女藝術家,說的是什么意思。
如今。
安雅說,她工具箱里最常會用到的手套,又變回了燒烤手套。
倒不是吃燒烤的那種塑料手套,而是烤爐里端烤盤時,所時常會用到的厚厚的橡膠隔熱手套。
它看上去粗笨,卻在表面擁有很多的紋理,幾乎能夠涵蓋女畫家日常會想在畫布上表現出來的所有筆觸效果。
無論是礦物類的干性顏料,還是苯乙烯系、甲基丙烯酸系的濕潤顏料,都能應付的很好。
更關鍵的是。
棗核空間畫廊日常有和政府部門、一些非盈利性機構所合作的美術公益項目。
安雅常常會到社區去開一些創作班,教導白日里沒有事的居民畫畫。培養藝術愛好。
參加創作班的學生都不是專業的畫家,多是以家庭主婦為主。
用烤箱手套來創作,會讓她們更有親切感,了解藝術家并不是一群脫離市民生活,不識人間煙火氣的人。
顧為經聽安雅說起自己的創作生涯的時候,大受震撼,頗有一種楊過同學在劍冢里,見到前輩大高手獨孤求敗,從無堅不摧的名劍,換成紫薇軟劍,再換成大巧不工的玄鐵重劍,再到最后換成普普通通的木劍的明悟與心馳神往。
當然。
女藝術家反反復復叮囑顧為經要戴手套,還有一個非常現實且直接的原因。
與藝術無關,與性命相關。
顏料這玩意它是有毒性的,而且毒性還不低。
固然如今有些畫具廠開始營銷“環保顏料”或者“天然顏料”這種概念,但其實色彩這種東西,含有重金屬或者毒性化學質劑,幾乎是難以避免的事情。
尤其是某些特殊的色系。
無非是有害物質多少的問題。
戴手套是可以通過反復練習,來讓人體適應的。
皮膚癌這種事情,再怎么練習。
你想讓自己適應,都很有難度。
拋開劑量談毒性就是耍流氓,人家普通畫家偶爾用手指調個調子完全無所謂,但你想想成為手指畫領域的大師,或者,想把手指涂抹法打磨到極高的境界。
白天畫,晚上畫,天天畫,月月畫。
這么哐哐哐拿手硬畫下去。
也不說皮膚癌,至少過敏,是挺難避免的事情。
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