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處理三等艙乘客極為糟糕的乘坐條件,是幾乎過去整整一個世紀里,印度政治傳統里的老大難問題。
bbc報道過。
每年三等廂的乘客,從火車上被擠下來摔死的案件,都會超過一千起。
圣雄甘地曾經抱怨過一句關于三等艙名言——鐵路公司對待他們乘坐三等艙的乘客,就仿佛是對待裝在廂子里運輸的綿羊。
他們認為乘客所需的舒適,就是綿羊所需的舒適。
而尼赫魯說,“即使是看著乘客乘坐三等車廂,都是一件痛苦到另人抓狂的事情”。
事實證明。
他的女兒確實很抓狂。
英吉拉·甘地甚至在上臺后,忍無可忍的宣布了一項新政策,——從1974年開始,將所有的三等車廂更名為了二等車廂。
顧為經和苗昂溫在德威窮的跟乞丐一樣,那是跟學校里的同學比。
在仰光,他們家還真的算不上“thirdcss”的群體。
蔻蔻管他叫顧少爺。
固然是女孩子的調侃,可若是離開德威的校園范疇以外的話,再稱他一聲“少爺”,也不算太過往臉上貼金。
莫娜家里天城金店從孟買來的打工伙計,也是一直管他少爺、為經少爺的叫著。
不提家里書畫鋪開在的仰光河兩岸,本來也就是為往來游客售賣商品的重要的旅游街。
沒必要舍近求遠。
這邊集市的主要目標客戶群體,也和顧為經他們家不太搭。
沒準……也就和顧老頭有點搭。
顧童祥聽說這里有三十美元一塊的大“金”表賣的時候,曾經暗戳戳的心動過,想要給自己整一塊,拿出去裝逼用。
后來。
老爺子猶豫了半天,覺得附近的街坊鄰居,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
別說戴假表了。
他就算咬咬牙,真上一塊真的二手間金勞力士,跑出去炫的時候,也可能會被人認為是假表。
裝逼裝的不夠爽利。
這才只好作罷。
“過來,我記得,這里有個小門,能直通后面幾趟的服裝區。”
蔻蔻宛如一只回到熟悉領地的靈巧小鹿,雙手拎著紅裙子,在集裝廂搭建而成的鋼鐵集市里敏捷的鉆來鉆去。
經過一個個像顧為經這樣的初來者根本看不懂意義的檔口的噴漆符號和緬語簡寫的快捷路標。
她領著他。
一路往由集裝廂構成的鋼鐵叢林的深處而去。
顧為經加快了腳步,跨過了地上一灘從旁邊漏水的簡易廁所流淌著過來的,帶著泡沫的可疑液體,讓自己爭取能跟上蔻蔻小姐的腳步。
真的走近這坐批發集市之后。
顧為經才發現,這里既不像外面看燈火時那樣美,也沒有珊德努小姐想象的那樣可怖的如是充滿了妖魔鬼怪。
就像它的名字。
這里就是一座大集市而已,一座隨著人流而在繁忙和清冷間變幻著的潮汐集市。
現在這個時間點。
就恰在落潮和漲潮之間的中間區域。
這些仍然在亮著燈火的集裝廂檔口,有的正在進貨,各種各樣的小商品被從小貨車上搬下來。有的正在發貨,把批發的成捆成捆染色棉料和尼龍貼好標簽,裝上貨車。
有的店主正在檔口前打電話。
有點店主正在清點賬目。
有的人只是靠在集裝廂上一根接著一根的吸煙。對方的目光跟著蔻蔻小姐鮮紅色的裙擺移動,當他發現顧為經正在看他的時候,又把目光收了回去,盯著手機上的撲克牌游戲發呆。
這里就像是隱藏在城市里的那種迷宮般的叢林。
飛禽走獸,夜行動物和日行動物齊聚一堂,工作或者休息,每個人都有很強的目的性。
只有顧為經。
他像是追逐著一只紅色的斑點小鹿誤入此間的牧羊少年,有些迷茫無措。
毫無疑問。
這里光憑著復雜的味道,就能趕走像是莫娜小姐這樣的客人。
不能單純的用“臭”或者用“香”來形容。
就和世界上大多數東西一樣,這里不是用這么簡單的詞匯就能一言以蔽之的場合。
它不僅很臭,也很香。
顧為經很難形容這么復合型的感覺。
視覺,嗅覺,乃至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