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小姐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不想穿著酒吧的衣服,身上弄的味兒味兒的回家。”
蔻蔻理了一下頭發。
“我沒有辦法跟我爸爸交待的。我得找個地方換一個衣服,洗個頭發,再把臉收拾一下。送我一下吧,顧為經,麻煩你了。”
顧為經本來告訴對方,這個點,他覺得城里應該所有賣衣服的店鋪都已經關門了。
不過。
他看著蔻蔻小姐臉上那抹有些乞求意味的神色。
他實在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來。
——
意料之外的是。
當阿萊大叔的車在市場外停下的時候。
不像是顧為經以為的那樣,會是安靜、黑暗的仿佛是寂靜荒原或者夜晚關門后的超級市場那種鬼氣森森的樣子。
這里竟然是一片非常忙碌的景象。
是有不少店鋪都關門歇業了。
卻也有不少小攤還亮著光。
緊閉的大門后的那些小檔口前,從上空接拉如蛛網一樣的電線上懸掉而下著各種電燈泡。
通常沒有燈罩。
就是由一根電線接著燈泡。
黃色的鎢絲燈,白色的節能燈,掛在墻壁招牌上廉價銅絲燈和二極管燈帶交纏在一起。
搖搖晃晃。
明明滅滅。
它們離燈火輝煌這個詞差了不少距離。
但就這么一盞連著一盞,一直蔓延到視野盡頭。
黃的白的。
仿佛是天上閃爍著的銀河和地下夏日里的瑩火被捏合在了一起。
所以。
沒有天沒有地。
只有星星閃閃的人間。
出乎意料的很漂亮。
“第一次來?大概顧少爺從來沒有跟女孩子逛過這樣的‘超市’吧?”
蔻蔻看著顧為經凝神遠眺的樣子,微微抿了抿嘴,笑了一下。
她往前走了兩步。
轉過頭來,朝依然站在原地盯著市場的招牌發呆的年輕人揮揮手,“來,走,陪我挑兩件衣服吧。”
蔻蔻沒說錯。
這個大集市固然在整個仰光大名鼎鼎,顧為經還確實是第一次跑來這里。
所以,
他當然也不可能和任何一個女孩子一起逛過這里的集市。
酒井勝子就別說了。
就算是莫娜。
對這種地方,學生會主席小姐也有一種源于骨子里的條件反射般的敬謝不敏。
有一次他們出來玩,從中心火車站出來。
大熱天的正好從這邊經過。
顧為經順口建議,要不要去里面看看有沒有賣冷飲之類的地方。
“不,謝謝,請務必相信我,顧,我在班加羅爾時,已經把這輩子連同下輩子和下下輩子,去這種地方的額度都用完了。”
莫娜猛的向后退了一大步,近乎強硬的姿態,把他給拖走了,“那里就仿佛是……仿佛是三等艙。伱不會想在哪種地方找糖水喝的。對于擠在一起的綿羊來說,舔舔別人的流著汗的腋下,就算是喝糖鹽水了。”
很長一段時間里。
顧為經都沒有太搞明白,什么叫做“那里是三等艙”。
直到后來。
他讀到一本很好看的旅行游記上寫過,印度的火車,從舒適文明,金碧輝煌,有仆人貼身照料的頭等艙,到底層群眾購買的別說女性盥洗室,連廁所都可以等同于地板的三等車艙。
就像是階級劃分的縮影。
在19年印度宣布廢除種姓制度以后。
看他坐火車的時候,會乘坐哪個車廂,要比看他叫什么,更能清晰的區分出,一個人到底是屬于那個階級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