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懶先生已經帶著他把整部兒童詩集和倫敦西區的原版舞臺劇,全部都過完了。
這個過程沒花費什么時間,進度出乎意料的快。
顧為經讀那本《熾熱的世界》時。
他曾看得頭昏腦漲。
紐卡斯爾公爵夫人做為科學愛好者,寫那本書就是為了手撕皇家學會會長胡克的,所以在一個“穿越女尊龍傲天”文的皮下,通篇都是各種關于烏托邦、實驗哲學、神學辯論的復雜討論和對朱利葉斯·凱撒的隱喻。
是一本越讀就越厚,越是讀,手邊資料越多的書。
《貓》完全相反。
清新而樸實。
它和《小王子》那類寫給你長大以后,需要再讀第二遍第三遍,內涵非常深刻哲學童話不一樣。
甚至也不是《一千零一夜》、《格林童話》這種,骨子里其實非常的血腥暴力,充滿了社會隱喻的民俗傳說的路數。
人家格林兄弟收集日耳曼鄉間童話故事的目的,是為了整理社會習慣法傳統,搞法理學研究,本來就不是寫給小孩子的。
《貓》。
不管是詩集還是音樂劇的版本。
它的敘事風格都是些非常標準的合家歡兒童童話故事的模樣。
主打的特色就是低門檻,沒有任何理解成本。
作者希望能讓長輩把它讀給孩子當做睡前故事,能讓幼稚園的小朋友也可以不哭不鬧的在劇院里坐一晚上,然后笑呵呵的抱著父母買給他的手辦玩偶,貓咪公仔,開開心心的回家。
理解門檻低到不能再低了。
當伊蓮娜小姐給顧為經花了一個小時時間,把十幾首短詩全部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再花了另外一個晚上,一起從頭到尾,在流媒體上看完了整部音樂劇前后兩幕以后。
安娜便認為。
偵探貓對故事情節達到這個熟悉程度就已經足夠了。
再去摳字眼浪費時間。
偵探貓大姐姐現在可以跳過把書讀厚的部分,直接來到將它“精簡讀薄”的下一階段。
“創作門檻低,欣賞門檻低的畫作,往往才是最難的畫作。圓圓的臉蛋,尖尖的耳朵,身上長著條紋,臉側垂落的胡須,這些東西頂尖畫家能畫,普通的畫家能畫,連在剛剛上學的孩子無聊的時候,在他們的課本上,也能夠畫出差不多的東西。”
昨天晚上結束通話之前。
樹懶先生這么說道。
“那么,為什么這些作品放在一起,對觀眾最后產生的吸引力,會有天地之別?主要因素有兩個,一個在于技法,技法決定了畫家把自己內心中看到的東西,能夠多少程度的去還原到紙面上。決定了畫面是否足夠精細,每一處筆觸是否都在它應該在的地方,色調是否既不過分刺眼,也不過分暗淡。”
“優秀的技法能夠給創作者兜底,給畫家帶來足夠的容錯空間。技法保證了一幅畫的下限,縱使沒有什么好的創意,甚至繪畫思路選擇并不是很好,也能靠著技法給強行拉回來。”
“而在技法上,我對您沒有任何擔心的。剩下的關鍵就在于是否足夠生動。”
“情感上的可愛和畫技上的可愛,是不同的兩個概念。”
“僅僅當畫家心中有感情想要表達的時候,再去談技法如何將情感投射在紙面之上,才是有意義的。”
經紀人又說道。
“就拿這個合同來說,如果繪畫的過程中,這些可愛的貓兒,沒有真的活在畫家的心中。那么畫技上的可愛,就算不是水上之畫,也是沙上之書。風一吹,一轉眼就忘了。世界上有那么多關于貓的名畫,我們的作品又何以讓人去記住呢?”
“或許對于音樂劇背后的商業公司來說,只要您畫的足夠真實,看上去可愛,能夠在演出開始或者結束后,在購票柜臺邊的紀念品的商店里,吸引到客人買上兩只大玩偶,給女朋友,給孩子抱回家,就算達到了要求。”
“但既然我們想要在新加坡雙年展上有所收獲,面對著激烈的競爭與挑戰,就要用更高的標準來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