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有創造力,蘊含著激情的念頭,是街上駛過的火紅色的龐蒂亞克跑車,是油水鮮亮的大馬力凱迪拉克。
而那些惱人的執念,則是斑駁的露出黃土一樣金屬銹蝕的老爺車,樸樸樸的冒著黑煙。
讓人喜悅的念頭是白云,讓人焦慮的念頭是黑云。
但是無論是黑云還是白云,無論是龐蒂亞克還是沾滿泥土的拖拉機。
你的心神都不能過多的留念,不能被它們牽著走。
那樣做了,便是佛法里所說的“不清靜”,有執念。
黑云白云都遮日。
人在冥想的時候。
更多應該像是舞臺上的旁觀者一樣。
只是遠遠的“覺察”這些念頭,看著汽車在路上駛向遠方,看著云彩一點點的被風所吹走。
最終。
到了某一刻。
所有念頭都消失了。
大街上車馬稀疏,不再有惱人的發動機噪音。
天空中也一朵云都沒有,只剩下了藍天本身。
陽光照耀在你的身上,你會在一片純粹的祥和中,獲得澄凈的喜悅。
顧為經很佩服勝子的定力。
因為他不是一個好的冥想者。
他自己是個蠻能發呆的人。
他也能一個人拿著一本書,一坐就是一天。曹老都稱贊過他的畫中蘊有靜氣。
可他的“呆”,他的“靜”都是有依托的靜。
一種因心有所想,而忘卻時間的全情投入。
如果讓他花上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甚至半天一天的時間,就光是坐在那里,把腦袋放空。
不動念,不思考。
僅僅只是抽離于物外的觀察。
仿佛是觀察花葉上的一只爬動的小蟲一般,觀察自己的心神。
那么顧為經真的做不到。
甚至。
他偷偷的覺得,如果一個人的一生都在隱居在山中,每天都在冥想打坐中度過,不曾讓這個世界向好的方向改變。
那么心靈的澄靜,又有什么意義呢?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一生應該怎樣度過的自由。
顧為經佩服于那些人的淡泊與耐心,可顧為經自己不行。
與勝子的“出塵”相比。
他自己屬于很是沒有慧根的那類。
那位大金塔的年輕僧侶見到顧為經,便說他是一個“身上燃燒著火煙”的人,憐憫他可能一生都難以獲得絕對的平靜所帶來的絕對安寧。
酒井勝子的心靈是承載著湖水流動的山巖。
而顧為經的心靈就是那些刷刷刷沖刷拍打山巖的水波,那些被風漫卷,被雨所填滿的流云本身。
高度敏感的心靈特質。
讓顧為經輕而易舉的就被能帶入到那些情感之中,時而被情緒的洪流高高拋起,時而被水波壓入深潭。
他很像和尚們所說的——有執念、抓住東西就不放手,一個大棒打上去,頭上鼓起了個大包,也死活抓著自己的喜怒哀樂不愿意放下的入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