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經曾在家中書畫店里和一位法國的黑人游客聊天,練習口語,當時店門口就擺放著一架滑竿,從仰光河上的觀光游船上下來,再到這條旅游區的商品街,足足超過兩公里的道路。
他錢包里的歐元,能雇兩個遠遠比他瘦弱的多的桿夫苦力抬著他,讓他腳下的鞋子沒有沾上一粒泥土。
伊蓮娜小姐和她那數以十億計的財產,可以讓她一輩子都像是云上的仙子一樣,被蕓蕓眾生抬著,腳下的手工皮鞋沾不上一粒泥土,锃亮如新。
她一定懂什么是300萬歐元,可她哪里懂什么是梵高,什么是被困住了呢?
顧為經輕蔑的搖頭。
哼。
年輕人自覺準確的洞察到了事情的真相。
一個人答出了她不可能答出的題,那么,她大概率是抄襲了別人的卷子,把那當成了自己的答案。
不過——
“就算是抄的,也抄的真好啊。”
伊蓮娜小姐的那些話一句一句傳入他的心口,響在他的耳邊。
年輕的女人手指撥動著琴弦。
琴腔共鳴。
發出同樣頻率的回音。
真的很好聽。
……
“如果只把繪畫作品非常技術性的,學術化的理解成某種筆觸和色彩的簡單排列組合,一定是一件非常無聊的事情。”伊蓮娜小姐對顧為經如此說,“梵高討厭這一點,他從不僅僅因此而感到滿足。”
“藝術作品從不是單純的色彩游戲,從來都不應該是。”濱海藝術中心的特邀展廳中,他面對身前的《水鄉人家》的油畫,他自言自語的說道,“今天不是,以后同樣也不會是。”
“吳冠中不會喜歡這一點,我想,吳先生不應該會僅僅因此而感到滿足。這種理解足是對的,但不夠好。有些情感會深埋于筆觸之內。”
“就像我們這屆雙年展的主題,從來都不僅僅只滿足于刻畫——繁忙、推搡、擁擠的人流。”
“這樣的解讀足夠正確卻不夠深入。有些情感,深埋于htleandbte這個標題之內。這是煙與火的區別。它是sokeandfirework。”
顧為經的手臂抱的緊緊的,簇著眉頭。
比起反駁身邊崔小明的話。
他更像是在進行一場跨時空的談話,順著昨日輪椅上的藝術經理對他所講的話,被她拉著手亦或拉著她的手,繼續說了下去。
“它是pyroteics。”
……
“大概唐克斯先生會蠻喜歡這個解讀的呢。”策展助理邦妮會心的一笑。
顧為經用了這兩個形容來描述藝術展的主旨,它們都不是專業的藝術詞匯,卻都很巧妙。
一語雙關。
sokeandfirework,的表面含義是煙氣與焰火。pyrotechics,則是一般被用描述盛大的焰火場面。
恰恰好。
這兩個詞組與單詞的引申含義又都能被分別用來形容藝術家或者音樂家盛大的、杰出的、充滿熱烈煙火氣息且讓觀眾著魔入迷的作品。
也就是顧為經所說的——他在吳冠中的作品看到了感動。
當然。
這種意象和剛剛顧為經對崔小明用漢語所說的煙火氣,還是有細微的不同的,多了分直接,少了一分余韻。
顧為經的描述,倒是很能貼合在場的那些西方觀眾和評委的思維習慣,有一點點東西交融的意思。
他們身前是一幅東西交融的油畫,而新加坡,從歷史文化地理各種角度,又都是蠻東西交融的地方。
“說得太虛了……太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