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終有一天。
當我們的大藝術家顧為經從莊園華美的扶手間走過,看著墻上所擺放著的歷代伊蓮娜伯爵的畫像。
顧為經像一個俗氣的普通人一樣沉睡,但他的藝術之魂會讓他忽然之間驚醒。
他會詢問身邊的伊蓮娜小姐,也會詢問自己。
如今他們所安然享受的這一切,這所有的財富,土地,這四周目之可及的所有……難道不也曾在帝國時代,沾染過那些奧地利童工的血麼?
伊蓮娜家族的幾萬件文物,這里面沒有一件埃及文物,也沒有一件中國文物。因為歷代伯爵的審美癖好,幾乎90%都是各種各樣的油畫。按照他的經紀人的說法,超過半數都是試圖討好伊蓮娜家族的藝術家們主動贈送的。
可就算如此。
靠著帝國供養,所支持起的豪奢的生活……縱然很淡很淡,可再淡……那不仍然也是帝國的底色麼?
難道只是因為它是歷史。
就能夠被忘記麼?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人生就像天平,想要擁有什麼,就要放棄什麼。想要成就一番事業,也許就要放棄安逸的生活。想要做個壞人,就要放棄心安理得面對死亡的權利,就要面對內心之中的惶恐不安。”
“那麼,想要獲得幸福呢?”
“那麼,當天平的一端放上什麼樣的籌碼——才能壓過堆積如山的金錢?”
“那麼,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人生真正的意義,真正要追求的東西,又應該是什麼?”
這是來自歷史的追問,這是來自靈魂的凝視。
顧為經和安娜·伊蓮娜,講述他們兩個綿延一生的交織,就從這樣的問題開始。
——節選自《來自藝術的力量·第十五版·第一卷——顧為經與安娜·伊蓮娜:從心而終》第36頁。
——
辦公室里的氣氛十分安靜。
所有人或站或坐,圍攏在輪椅上的女人身邊,側著耳朵靜靜的聆聽她的發言。
書寫間。
安娜的筆帽敲打了一下桌上的茶杯,在她的清澈的聲線里,水面破碎,漣漪陣陣涌來。
“約翰·柯里爾有一幅著名的畫作叫做《馬背上的godiva伯爵夫人》,你應該聽說這幅畫,先生。這不光是一幅著名的油畫,godiva伯爵夫人也是全英格蘭最富盛名,最受愛戴的歷史人物之一。”
“一千年以前,統治考文垂的伯爵年年都向民眾征以重稅,伯爵夫人聽說了這件事情,心懷不忍,屢次要求丈夫減滅稅款。伯爵被糾纏的不耐煩了,他勃然大怒,告訴妻子,如果godiva夫人能脫去衣服,赤身裸體,騎在馬上繞著考文垂的城市繞行整整一圈,那麼伯爵就同意減免稅款。誰知,伯爵夫人真的這麼做了。”
“在第二天她赤身裸體,用長發遮面,騎馬游街的時候。大街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出現,全考文垂的市民家家閉門關窗,以表達對這位大恩人的尊敬。傳說有一個叫to的裁縫沒有遵守約定,所以他的名字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到了一千年后的今天,在英文文化里,『peepgto』依然是偷窺狂魔的代稱……”
安娜停頓片刻,她在手帳本上記下了一行文字。
她這才繼續說道。
“如果從今日的視角來看,godiva夫人的故事,沒準也有惺惺做態的意味。她的丈夫橫徵暴斂的財富,難道沒有她的一份兒麼?或者說,伯爵夫人既然身為考文垂領主的妻子,她日常的生活所需,難道也不是領地里的子民辛苦勞作供養所得麼?那些羅馬丶希臘歷史上所有愛民的官員,難道他們沒有接受帝國的供養麼?據說,godiva夫人,可是出身最富有的大貴族家庭。”
“那麼為什麼,這個故事,godiva夫人的畫作,卻能一舉成為極富人文主義精神的藝術背景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