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能理解k女士人生的一部分,但他真的能完全了解她的全部,他又真的能完全了解,什麼叫做被命運困住了麼?
不過。
縱然如此。
卻也夠了。
無論那是不是顧為經親口說出來的話,這話說得的真好,完全切中了安娜的心底,讓輪椅上的女人心悅成服。
“編輯小姐,如果只把卡洛爾當成一位普通的富家小姐來理解,那麼你就抓住了她人生的被賦予的那一部分,卻忘掉了她努力爭取的那一部分。她不是以一個普通的富家小姐的身份來被人記住的,她也不是以一個普通的富家小姐的身份,畫下這幅畫的。”
那天晚上的咖啡廳里,年輕人把茶杯放到一邊,篤定的說道。
——
河邊的辦公桌邊,安娜小姐端起茶杯,語氣悠長——
“先生,你始終搞錯了一件事情。如果你只把k女士當成伊蓮娜小姐來理解,那麼你便抓住了她人生的被賦予的那一部分,卻忘掉了她所努力爭取來的另一部分。”
她靜靜的說道:“k女士,不是以一位伯爵家的千金小姐的身份被人記住的,相反,她就是因為她是一位伯爵家的千金小姐,而被人所遺忘的。”
“卡拉,哦,就是k女士的名字,卡拉·馮·伊蓮娜。她本可以就這麼優渥的過一生,她本可以一輩子都在財富的環繞中度過,跳跳不完的舞,開開不完的茶會,在每一個巴黎社交季上花掉普通人一輩子都掙不到的錢。隨便召開一次沙龍宴會,就能讓一座城市里的所有有名的詩人丶大畫家和劇作家蜂擁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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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有,她拒絕了這一切,她沒有向財富和家族妥協。”
安娜的語氣平緩而溫和,仿佛窗外遠方慢慢的流淌的河水。
伊蓮娜小姐并沒有繼續新舉一些古往今來藝術家丶哲學家丶學者或者皇帝光榮的人生事跡當作辯論場上有力的論據。
對她來說。
此刻不再是和電話那端的造假教父進行一場關于道德律的激烈辯論,要用話語像利劍一樣戳爆對方的腦袋。
她只是在慢慢的講述,似是在回答昨天晚上咖啡桌對面的年輕人的話,又似是順著那個誰誰誰的話題,把因為對方對k女士人生軌跡不夠了解,而沒有說盡的話語講完。
亦或者。
這二者本來就是一件事。
安娜的語氣溫柔了下來,不如她習慣的那麼強勢凌厲,但也絕非柔弱,而是在和煦中蘊含著堅定。
不由自主沒有察覺間,女人的語調下意識的變得更像昨日的顧為經了一些。
“就算她k女士真心的喜歡藝術,按你的說法,她想要“玩”藝術。她也有近乎無限的選擇權力——”
安娜慢慢的開口:“她可以成為蓬巴杜夫人那樣的人,成為社交界的寵兒。”
“但她沒有。”
“她激烈的反抗著一切,她走進了地窖里,在那一刻,她不再是伊蓮娜小姐,她便成了卡拉,她便成了k女士。她從宿命的奴隸,變成了她自己。”
“她因為她是伊蓮娜小姐而被人遺忘。她又因為她是k女士而被人記住。”
“這就是不同。”
“卡拉·伊蓮娜,南丁格爾,瑪麗·克薩特,她們不是因為她們姓伊蓮娜丶南丁格爾或者克薩特才被記住的。與之相反,世界上有一千位歐洲的貴族小姐,英格蘭的上流世界的姑娘或者美國富有證券商的女兒。”
“她們都被人遺忘了。”
“卡拉被家族關進地窖直到死去。南丁格爾的父母知道自己『有身份』的女兒想去做下等人的護工,被關在家里,被要求閉門思過,被母親打耳光。瑪麗·克薩特的父母知道他們的女兒想去當個畫家,于是宣布斷絕關系。”
“她拒絕了富家小姐的平庸人生。”
“她們恰恰是因此而被人們所牢牢記住的。”
安娜的語氣越說越是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