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無縫。
報紙上的照片看不十分真切。
安娜望間這幅場景的一瞬間,還是意識到了這幅場景的氣質的圓融統一。
二人臉上的笑意與眼神與拍攝的鏡頭毫不相干。
有一種笑容是電影明星綻放給鎂燈的笑容,完美無瑕而飽經訓練。
呈現在安娜手指尖的是另外一種,沒有戲劇性的夸張和表現主義式樣的宣泄情緒。
它們只忠于彼此。
它們只為彼此的此刻而存在。
它們只為彼此此刻舞步里樸拙的美而綻放。
奧地利被稱為宮廷舞之國,世上很難再找到第二座城市的百貨商場能像維也納一樣——安娜讀大學時大學旁的商場,四層整整一層都是舞具賣場,專門售賣各種專業的舞裙和舞會用具。
百貨大樓在一層有咖啡館,二層售賣日用百貨,三層和四層分別用作開設私人沙龍的場地和定制舞裙的地點所在,它是一種十九世紀式樣的歷史傳統,滿足巴爾扎克、茨威格那個時代紳士小姐們的社交需求,曾經名躁整個歐洲的巴黎春天百貨公司,便是此般設置。
安娜也是會跳舞的。
是的。
她是個瘸子和她會跳舞沒有任何沖突,伊蓮娜家族的女兒,當代的“伊蓮娜伯爵”怎么能不會跳舞呢。
如果認為舊日的貴族社會里,跳舞是重要的社交技能,那么肯定大錯特錯。
不。
千千萬萬別誤會。
跳舞從來不是社交技能。
跳舞是生存技能。
對于女性來說,猶為如是。
不會跳舞的千金小姐,就像不會游泳的魚一樣,一定會溺死在社交季的海浪般的白眼中的!過往六百年里,出現在美泉宮里的任何一位能被叫做伊蓮娜小姐的人,都會跳舞。
她們中的九成,又都是社交場上的名珠。
她們用自己的魅力交換男人們的傾心相待,如意愿意的話,一個冷眼就能讓對方把某些宮帷秘聞原原本本的雙手奉上。
父親在安娜出生時原本為她設置的人生規劃里,她是長大后要做外交官的人,使館的各種舞會可是培養人脈的最好機會。
安娜自是會跳舞的。
她會跳舞和蔻蔻會的跳舞肯定不是一類。
蹦蹦跳跳的歡騰舞步自是不行,誰要敢邀請輪椅上的女人跳蹦蹦跳跳的舞步,不用多想,直接把咖啡潑在對方臉上就行了。一些輕柔舒緩的相擁舞步,卻是無礙的,她乃至可以用左腿作為支撐,做一些相對復雜的旋轉動作。
無論是高中還是大學,學校里總是有開不完的舞會。
安娜又是很少很少會真的去跳舞。
她不喜歡這樣的陳腐調調。宮廷舞節律嚴謹的步伐,與學校里什么《教會淑女禮儀規章》一般無二,全都是困住伊蓮娜小姐的籠子之一。
她不喜歡這樣的老舊氛圍,華麗中混雜著污穢。舊日的帝國轟然崩潰成一地碎片,圓舞曲的調子里,她聽的不像是熱情的音樂,倒像是某種又響了一個世界的葬禮進行曲。小提琴的聲音一響起,大家就好像把她當成什么已經死去的符號。
她尤為不喜歡跳舞時身體展現出的媚態。
誰的作品說的來著?
有用的事物是不需要媚態的。
媚意代表著討好。
比如一柄劍,劍只要鋒利就足夠讓人畏懼。不夠鋒利,失去本身作用的劍,才需要纏金鑲銀去讓別人喜歡。而且她跳舞的時候,會需要伴侶的手放在她的身體上做為支撐,這時刻提醒著安娜她的軟弱和無力。
媚態與軟弱。
安娜雙倍的不喜歡。
最后一點。
已經很多年,安娜找不到合適一起跳舞的人了,但她依然清晰的記著,十余年前的午后,在姨媽還健康的時候,她們是經常練習跳舞的。
姨媽牽著不比茉莉大多少的安娜跳舞時。
她們臉上的笑意,便是此般。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