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還許諾了畫展期間,要捐贈給雙年展的組委會一幅由他這位卡洛爾的發現者和論文寫作者親筆臨摹的《雷雨天的老教堂》。
擇日不如撞日。
顧為經算算時間,那時還是午后不久,到太陽落到無法提供足夠光線的地步還有幾個小時的功夫。美術館周邊自然是不會缺少文創店和畫具商店的。
顧為經索性去街上一家藝術用品商店里臨時買了一套筆墨顏料和繃好白畫布的畫架,繞過教堂外草坪上坐著的正在舉行什么讀書會的菲律賓外籍勞工們,隨便在樹蔭下找了個無人打擾的僻靜所在,安靜的畫了起來。
好運孤兒院斑駁老舊不堪,早已大變了模樣。
有專人修繕保養的這座圣安德烈教堂卻簇新如初。
從它潔白的外墻上,顧為經依稀能看到,一百五十年前,卡洛爾女士眼中的那座建筑模樣。
這一畫,顧為經就畫了好幾個小時。
畫的阿旺已經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好幾輪了。
顧為經在安心畫畫,貓貓在安心睡覺。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不久以前,教堂另一側正門前方,兩輛黑色的轎車停下,管家先生一手撐著遮陽傘,一手攙扶著一位年輕女人走下了車。
后方的大車上。
秘書小姐推開了車門,一只大狗則探出了頭。
——
“已經六點啊。”
安娜坐在圣安德烈教堂第一排的長椅上,聽著上方教堂鐘樓所傳來的六聲整齊的金屬鐘聲。
有工作人員正在為燭臺點上蠟燭。
如今已經不需要蠟燭去履行它照亮黑暗的古老職責了,它卻依然以代表著信徒對于神明的奉獻和感念而存在。
安娜知道,就在圣安德列教堂的西側,那里立著一座石碑。
“tothegloriodead。。”
“1914-1918”
“1939-1945”
教堂不遠處有一塊戰爭紀念碑。
和安娜下榻的那座萊佛士酒店一樣,這座教堂也同為萊佛士爵士所建立。
那塊紀念板據說一開始是為了紀念一戰中死亡的英聯邦士兵而設立,到了二戰時期,在戰爭初期,這里被當作為了救死扶傷的醫院。然而很快,新加坡成為了日占區,按照一些說法傳言,圣安德烈教堂又被日本占領軍當成關押盟軍戰俘和任何敢于反抗日本侵略者的本地仁人志士的臨時集中營。
若這是真的。
這座堅固的建筑,與建造者的目的相反,變為了束縛靈魂的籠子。
若不是真的。
這里離樟宜監獄不遠,至少那里一定是日軍在整個東南亞建立的最大的一所戰俘營。
想來那時很可能就在這些地方。
人們被拷打。
人們被折磨。
人們死去。
有無數最暴虐、殘忍、野蠻的事情在這里發生。
連“glorio”這個單詞上字母r上的缺角,都是被當年的日本士兵無聊時,用三八大杠步槍所配套的二式步槍刺刀劈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