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童祥一輩子相對嚴肅的現代文學作品,只讀過海明威,他也從來都以海明威的座下忠犬而自居。
怎么是個酷酷的硬漢。
他不懂,但人家海老師懂啊,夢中藏著獅子的含金量懂的都懂,什么好多說的。
顧童祥縱然只得些許表面皮毛,卻也自己開發出了一套人生理論。
余著。
尤其在不清楚情況的時候,更要如此,在懂的時候,顧老頭裝起逼來,從來不手軟,而在不懂的時候,他反而會是一個很是清靜,分外安寧,分外“氣定神閑”的人。
顧童祥想過很多次。
倘若那天在萊佛士酒店的咖啡廳里和伊蓮娜家族對談的是他顧童祥,他一定不會當場和人家吵起來,而是會端杯咖啡,優雅的把皮鞋呆在小腿上,目光出神的看向窗外,發出幾聲不置可否的鼻音,等安娜多去談些什么。
要做海山的冰山,我的朋友。
其他海上的冰山安安穩穩的漂浮在海面之上,“顧童祥”沒準是座根本不夠份量,輕飄飄的塑料之山,但他只要不動,不搖,沉默的趴在海面上乖乖呆著不動,混在其中。
遠洋郵輪桅桿上的瞭望員伸著脖子舉著望遠鏡看過去的時候,照樣會把他當做是一座重逾萬均的龐然大物,拉響全船的警報,心懷恭敬的遠遠的退讓而開。
他pose都在腦海中演練好了。
奈何找不到施展一番的機會。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換成普通人,聽到馬仕三世開口便是如此的說話,定然會是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充滿了不解和困惑。
顧童祥自己也挺摸不到頭腦的。
然則。
他把嗓子眼里的那聲充滿驚訝的“哦”生生咽了回去。
老爺子坐在歌劇院的椅背之上,優雅的噠起了小腿,眼神出神的注視著舞臺的紅色幕布,語氣由上升調,臨時轉折為了下降的陳述語氣。
“嗯。”
顧童祥發出了一聲輕淺的鼻音。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這話聽的馬仕三世那邊相當相當的沒底氣。
果然如此對吧這對爺孫那邊,不光有曹軒那里的關系,還早早的肯定和伊蓮娜家族有所溝通。
才會對這場訪談表現得如此有恃無恐。
能獲得來自伊蓮娜家族,來自《油畫》雜志的藝術總監的私人關系,他這位洲際畫廊的大老板實在也就算不上是什么了。
講道理。
伊蓮娜家族可能很難在三言兩語之間,就動搖布朗爵士的利益同盟,但安娜要想為某個畫家引薦家畫廊,拿份好合同,這種小事,真的就是隨隨便便遞一句話的事情。
她隨便翻牌子的。
這種小忙,行里再以桀驁不馴著稱的那幾位大佬,在如今伊蓮娜家族的聲勢之下,也根本不會去惹人家的不開心的。
他們的馬仕畫廊一直說,這次新加坡雙年展是在正式簽約之前,交顧為經的一次“入職測驗”。
測驗從來都是雙向的。
和考試完全是一個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