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仕三世保持沉默,顧童祥同樣也保持沉默。
“很苛刻的要求啊”
良久,他聽到馬仕三世輕輕的說道。
“苛刻。”顧童祥慢慢復述著對方的話。
我去沒惹你不高興吧。
苛刻就算了嘛。
你既然上趕著問,我就那么隨口一說,你態度那么好,還不準人有夢想了。
他真沒有拿捏要挾馬仕三世的意思。
道歉的話出口之前,顧童祥又提醒自己要繃住。
于是。
他又開始復述自己的話,“嗯,我一向都是很尊敬您的,馬仕先生。”
而幾秒鐘以后,話筒那邊馬仕三世一聲長嘆。
“我也希望能夠配得上您的尊敬,顧先生。”不知怎得,馬仕三世語氣更加的恭敬了,“我明白,以你們所展現出來的東西,去要求畫廊為你們爭取到這樣的獎項,并不過分,就是我們這樣的畫廊展現自己能力的時刻。”
“馬仕畫廊并不懼怕任何一家參展的畫廊,我們有更好的資源,更優秀的媒體渠道。我非常愿意為顧先生去爭取本次雙年展的最高獎項。只是情況是這樣的——”
“一來,時間確實很匆忙。藝術宣傳是一套完整的系統。我們介入本次雙年展的時間很晚,顧先生的參展內容也早就定了,這種油畫,畫廊方面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打造出什么個性展臺出來,就算我們愿意出資源,這也不現實。二來,從技術角度來說,馬仕畫廊沒有辦法去許諾把金獎給您,事實上,沒有任何畫廊能行。”
“如果有任何畫廊向您做出了這樣的承諾,那么,它們一定是在騙您。”
顧童祥豎起耳朵聽著。
“如果您的潛意識里覺得,某某雙年展是一個比威尼斯雙年展等級更低的獎項。no,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誤判。威尼斯雙年展是世界上最著名,歷史最悠久,故事最豐富的城市雙年展,僅此而已。國際上現在有很多相對新興獎項,它們沒有那么悠長的歷史,規模更小,資金更低。但他們同樣代表著一座城市的文化形象。這完全是另外一種邏輯。理論上每個城市都有每個城市的文化風貌。a城市并不比b城市低級,a雙年展也不比b雙年展等級更低。”
“也許有的畫廊能許諾給您五年之內,把顧為經的作品成交價格記錄推到100萬美元,大不了自己來買么,這里面有藝術倫理以及反洗錢方面的問題存在,但我知道,行業內有些畫廊就是這么干的。”
“但很難有任何一家畫廊,能夠許諾你一定能拿到某某某的獎項。無論是威尼斯、新加坡,還是別的什么。我可以做出這個承諾,剛剛我差點就這么做了。”
“如果顧為經能拿到金獎,那么是馬仕畫廊的功勞,如果不能,那我們也不‘損失’什么。”
馬仕三世沉吟了片刻。
“但是顧先生,我覺得這樣對您不夠尊敬。”畫廊主誠懇的說道:“您說您對我很尊敬,我非常感激,我也希望能夠對您保持尊敬。”
顧童祥本身對于馬仕三世夠不夠尊敬,也許不夠重要。
但和伊蓮娜家族擁有密切關系的人,值得馬仕三世保持由衷的尊敬。
說真的。
馬仕三世到現在為止,以一個生意人的精明和多疑,他有七成相信伊蓮娜家族和顧為經關系不一般,有五成相信,搞不好早在《油畫》的訪談開始之前,顧為經和伊蓮娜家族早就達成了私下里利益交換的可能性。
他接觸過安娜。
一個非常非常難以讓人接近,難以招架的女人。
他目前只得到了一些從訪談現場傳來的二手消息。
馬仕三世說不太準,他總是有點覺得,從反饋上看,這兩個人之間表現的太有默契了。
這也是迫使馬仕按捺不住,當場撥打了這個電話的最主要原因。
比起曹軒這樣沒啥煙火氣的藝術家。
反倒是伊蓮娜家族這個名字,更能讓歐洲的畫廊主們感受到由衷的畏懼。
“我向您保持尊敬的方式,就是愿意對您講一些大實話。有些畫廊習慣用虛假的利益欺騙您,把他們也拿不準的好運氣當做自己的功勞。”
“那不是馬仕畫廊。”
“我不欺騙您,也許,馬仕畫廊不是如今大型畫廊里,能夠提供給合作伙伴最為豐富的藝術資源的那家。但馬仕畫廊可以去做如今所有的大型國際畫廊里,對待合作伙伴最為真誠,最為堅定的那家。”
“唔,我在認真的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