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經背靠在貨輪的護欄之上,心里想著心事,彼此的沉默拖慢了時間。
沙鐘的細礫卡住了。
夜晚在呼吸之間老去。
“就這么靜靜的呆一晚上,也好。”
耳邊傳來滿是童音與稚氣的頌歌聲,顧為經在心里想著,不過就算如此,當那一男一女兩個人沿著舷邊的長甬道接近,他還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這個距離上看不清對方的臉。
他們都穿著派對公司侍者的深藍色統一服裝,是船上的工作人員,兩人和整艘碩大幽深的船箔融為一體,照著舷側的彩燈,散發模糊的布面油畫般的氣息。
“你知道么?”
輪椅上的女人拿著手里的信封,對他說。
顧為經微側過頭。
他微瞇縫起眼睛,看向遠處,想要辨認出對方的身份。
發自于身體里的直感,顧為經隱約的辨識出,前方的男性侍者,應該便是此前在船員通道里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年輕服務生。
光線很昏暗。
顧為經的辨識力,僅僅依據玄學般的對氣質的嗅覺和對畫面的聯想。
“你知道我讓《油畫》雜志取消了關于你的專訪吧?”
女人在他的耳邊說道。
知道什么?
顧為經在出著神。
他沒有在聽了。
好的畫家看到飛瀑,會想到激情,看到孤峰,會想到孤高聳峙,看到冰面,會想到倒影,想到空闊寂寥。
……
對于客觀景象和感性世界的之間關聯屬性的巧妙捕捉,在如一團亂麻般的紅塵絲線里,一把牢牢扣住牽引著兩種事物之間那根細絲的能力,便是持久的觀察世界所獲得的回報。
顧為經看到兩個人不緊不慢的踱步走來的腳步。
他想到了交錯而過時,他和侍者對望的眼神,相似的暗沉與斑駁,讓年輕人聯想到一塊未涂抹開的沉年膏藥。
顧為經下意識的邁步往上走了兩步。
“抱歉。”
“其實這周一,我看了你的那幅《人間喧囂》之后,便準備了這封信。但我還沒有想好,到底要怎么用它。”
安娜低著頭出神的時候。
顧為經望見走過來的女性工作人員,她抬起了手上的事物,她兩只手里都拿著東西。
左手抓著的,是一部正在錄像的手機。
右手所拿的……
抱歉。
那是手槍么?
一男一女兩個人從陰影中走入更明亮的場域,沉郁的氣質,也被他們帶了出來。
光影變換。
比起他們被光線所照亮,更像是他們將身后的影子硬生生的撕扯到了光線之中。
沉郁的氣質隨之一同擴散。
而在顧為經看清來者臉上笑意的瞬間。
幾乎一切都是下意識。
電光火石的瞬息。
他重重的抱起前方的伊蓮娜小姐,撲到一邊的纜繩之后。
——
安娜·伊蓮娜坐在輪椅上。
女人一顆心沉沒在紙間被燈光映亮的白色信箋之中,沉默在思緒的躊躇和猶豫之間。
因此。
在突然被人抱起來的那次呼吸里,她茫然又無措。
伊蓮娜小姐人直接呆掉了。
年輕人用他瘦削的,男子氣的,帶著韌性的胸口咬住了安娜的身體,他環住她的腰,把她從身下的輪椅上提了起來。
安娜的皮膚陷進了這樣的堅硬包裹里,又立刻以更強的姿態,反向包覆著了對方。
軀體的大面積接觸,使得女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
擁抱毫不溫柔,她腰肢后部被咯的有著輕微的疼痛,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她的身體向后折去,如被風兜住的帆。
同樣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
伊蓮娜小姐身體充斥著失重般的懸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