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蓮娜小姐把手里的材料放在一邊,不說話,默不作聲地盯著顧為經看。她的神色之中包含著不容退讓的意志,就像其中蘊含著一顆隕石……
一顆熔化著的星辰。
顧為經是個溫柔且充滿耐心的人,當他對事情覺得疲憊,倦怠,失去了最初明媚的激情之后,就像是看著一株插在玻璃瓶里的鮮花逐漸枯萎。
他伸出手,握住那顆干燥的莖,不知如何是好。
伊蓮娜小姐只對很有限的事情感到耐心,而通常,她對絕大多數事物都稱不上多么溫柔。她是坐在沙丘上,抱著膝蓋,盯著天空看的人。
當她覺得疲憊,倦怠,失去了最初明媚的激情之后,而偏偏有人還在那里好死不死的想要和她犟嘴的時候。
這事兒,就比較可怕了。
鮮花枯萎,變成了枯萎的鮮花。
小行星失去了速度,失去了牽引力,小行星失去了維系生活的軌道的動能,它會怎么樣?朋友,物理教科書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大家答案。伊蓮娜小姐會這么瞪著對方,會用目光牽引著燃燒著的小行星呼嘯著落下,酷喳一下,砸在對方的大狗頭上。
要是對面的是敏銳的崔小明,他此刻已經準備“嗷”的一下,在安娜的怒氣把這里“毀滅”以前,拔腿就跑,訂張機票潤去布宜諾斯艾利斯了。
顧為經站在她的對面。
他面對著安娜冷冷地視線,平靜的說道:“安娜,畫展是我們的畫展不假,但我們不能就這么當大家的付出不存在,我們也不能當大家的付出全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一直占著畫展的資源,占著畫廊和阿布扎比盧浮宮每年藝術項目的名額。因為我們的原因——”
顧為經看著伊蓮娜小姐的神情。
他換了措辭。
“準確的說,因為我的原因,整個2018年畫廊都沒有舉辦大型畫展,然后是2019年,再拖延的話,也許是2020年。”
“馬仕畫廊總共和美術館的戰略合作協議才多少年?我們一直占著名額,卻把展覽的時限一再拖延,改了一次又一次。畫廊不止我一位簽約畫家,也不止只為我一個人服務。多少人在等待著這個機會出頭啊?有意見的不止是馬仕三世或者戴克·安倫。”
“馬仕三世每一次都答應了我們的請求,他甚至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但我非常明白的知道,如果不是你,伊蓮娜小姐,是不可能得到這樣的結果的。”
安娜胸膛里的火氣上涌。
不被理解比畫展沒有預期之中的順利,更讓她感受到憤怒,甚至是羞恥。
伊蓮娜小姐注意到顧為經看了她一眼,然后話語里的“我們的問題”就變成了“我的問題”。
這種仿佛要表現英雄氣概一般,自我承擔問題的決心非但沒有讓安娜覺得舒服,反而讓女人覺得煩躁。
怎么?
小畫家,你是什么意思?你認為我現在之所以會生氣,我們今天問題的核心重點就在于討論這是“我的問題”還是“我們的問題”,是誰應該打電話給贊助商道歉這件事上的么?
難道你覺得我是因為替你打電話而感到憤怒的么?
見鬼。
我才講一句“這不是我的問題”的氣話,你在那里不想著安慰人,不想著解決問題,轉眼間就分得這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