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布正確答案。這不是一個完全意義上美術理論,也確實和什么哈德遜河畫派無關。”
方臉盤的教授說道。
“正確答案是維特根斯坦。維特根斯坦認為事實的邏輯圖像即是思想……他說——‘denknicht,sondernschu!’,現在,把你們的教科書丟開。關于顏色,不要去想,要去看。水彩的色彩理論同樣能夠基于這一點……”
柯岑斯又進入了之前那種出神的自言自語的領域,講起了課來。
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課堂上的一出無需關注的插曲,直到下課的時間到來。
沒有人敢提醒柯岑斯老師,現在已經下課了。
就算剛剛被嚇得屁滾尿流,想要逃出“監獄”的艾德也不敢。
他要是犯人,老師柯岑斯就是典獄長,能不能出去放風,可絲毫不由犯人說的算。
終于。
教授講完了這一堂課的內容。
他沒有宣告下課,而是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上了一整行的文字——
「warusollandiewarhrheitsagen,wennenborteihaftistzugen?」
“你們有人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么。”
柯岑斯寫完這行字,轉過身,靠在黑板邊捏著粉筆等待。
一個德國本地的學生動了動,他不敢直接插嘴,而是顫顫巍巍的伸起手臂。
柯岑斯隨手點了他一下。
“是‘當撒謊對一個人最有利的時候,為什么要選擇說實話?’先生。”那位學生回答。
柯岑斯把這位學生像是用過的抹布一樣遺忘掉。
這樣簡單的問題,不值得他的鼓勵。
他轉過頭,出神的盯著黑板上的文字。
“這是路德維希·維特根斯坦在他九歲大的那年,在他的日記本上所寫的句子。也是他一生中所想要研究的第一個哲學問題。”
“我之前問艾德。他有沒有看過《油畫》雜志的那場采訪。”
“如果他看過,他就會意識到一件事情。當時舞臺上有兩位嘉賓,面對著《油畫》雜志的前任藝術總監所提出的同一個問題,問他們了不了解一封莫奈的書信還是什么。”
“那是一封完全虛構的書信。”
“那個問題,在本質之上,就可以抽象成我寫在黑板上的這個句子——當撒謊對一個人最有利的時候,為什么要去選擇說實話。”
“我看了很多很多遍那場訪談,整場辯論里最吸引我的點,不是那些煽情的訪談,不是那些書信,日記……最吸引我的就只是這個問題。”
“顧。”
柯岑斯先生叫著顧為經的名字。
“你能告訴我,你對這個問題經驗豐富,在那一刻,你是出于什么樣的思考,選擇做出了‘我不知道’的回答呢。”
所有教室里的目光都在盯著前排的亞洲同學看。
顧為經思考著。
柯岑斯也不著急,就只是靜靜的等待,他似乎愿意為了這個答案一直去等待到地久天長。
“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顧為經坦誠的說。
“那個時間太短了,腦海里幾乎沒有想太多的事情,只是……可能我爺爺和我說,要做一個誠實的人。”
“哦,我爺爺跟我說,要做一個誠實的人。”
塞繆爾·柯岑斯把顧為經的答案重復了一遍,看上去不滿意,語氣倒也稱不上嘲諷,最多只是認為這個回答過于的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