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語里的鄉村俚語說,傻瓜擁有半個世界,看上去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其他學生一起笑笑。
柯岑斯意興闌珊的搖搖手。
大家又不笑了。
“當然,這堂課上,另外一位傻瓜,艾德,就掉了幾乎同樣的陷阱里。你們也不要笑,他也只是一位自以為,猜到了我的想法的聰明的傻瓜而已。而類似的人,整間教室里還坐著很多很多。”
“他未必是最蠢的那個,只是最著急的沖了過來。”
“我之前問艾德,他有沒有看過《油畫》雜志的那場訪談。倘若他看過,也許,他就會有所警醒,沒有掉進這個問題的陷阱里。然而,更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是,我認為,無論你看過也好,沒看過也罷,這個教室里的任何人,在某一刻,都會掉進這個陷阱里——”
“當撒謊是對一個人最有利的情景的時候,到底為什么要選擇說實話?”
“你只要點點頭,就能獲得巨大的利益,就能獲得財富,成功,以及很多很多的事情。你為什么要選擇說實話。”
柯岑斯語氣里的癲狂氣質平緩了下來。
如同靜靜的流水。
“為什么呢?先生。”
顧為經詢問道。
“我不知道。”
柯岑斯回答。
他嗤笑了一下。
“怎么,你以為一切問題都會有答案么?還是你以為我知道一切問題的答案。”
“因為說謊話會遭到懲罰?”
一位同學說道。
“不,不不不,千萬別誤會。”
柯岑斯搖搖腦袋。
“今天艾德所犯的錯誤,到底是因為他說了謊,還是因為他不夠聰明?這是個兩個截然不同的問題。我不能告訴你,說謊話一定會受到懲罰。”
“因為,相同的事情,在整個歐洲藝術界,在過去,現在,以及未來,正一遍一遍一遍的發生。”
“艾德并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以為自己知道——知道我心中的答案是什么。所以,他急急忙忙的沖上來,生怕獎勵被別人所搶走。我在漢堡,柏林,慕尼黑,很多很多地方都做過大小獎項的評委。在這間教室之外,在我所知道的人里,我認為有很多很多‘artist’,他們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去表達什么,彰顯什么。”
“但他們認為自己知道,收藏家想要什么,知道藝術獎項的評委想要什么,知道畫廊主和炒作高手想要什么。認為知道哪些是藝術的風口,哪些是資本市場炒作的寵兒,哪些題材能貴上天,所以他們沖了上去。”
“bgo.”
柯岑斯打了個響指。
“不是所有人都一定會失敗的。不,當然不是。不是所有人都會被丟個手表砸,很多人真得到了獎杯。成為紐約曼哈頓區那條坐落各種畫廊和藝術中心的藝術長街里,一千個人里真正出頭的那個。”
顧為經坐在椅子上。
柯岑斯不光朝著艾德的臉上扔了一塊手表。
他的話語也像是鞭子一樣抽打在顧為經的心理。
“當利益足夠大的時候,你為什么要去選擇誠實?”
他記得曹軒曾問他,為什么想要選擇這樣的一種畫風,去參加新加坡雙年展?
顧為經回答是——
“我覺得它很漂亮。”
這話可實在太有年輕人式自以為聰明的滑頭了。
什么叫“它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