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對音樂充滿純真熱情的男孩子,對上了腦電波,聽出了耳邊的琴聲不可言喻,無法直視的真相的瞬間,也受到精神上的魔法攻擊。
他把手里的零錢往杯子里一拋。
轉身跑到林子旁邊,把依舊迷茫著的女朋友一拉,把身下的野餐墊一收,直接原地扛著家當跑路了。
“別問,別聽,別想。快潤呀,親愛的。林子里藏著非常可怕的生物……那是一只揮舞著音樂觸手的克蘇魯啊!”
——
顧為經在林蔭里拉著琴。
他注意到了今天這片林子里經過的行人格外的少,原本不遠處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和草坪上休息的游客,在他開始拉琴十分鐘以后,全都不見了蹤影。
他告訴自己要堅強。
這就好比是“麻瓜驅逐咒”,他可是大管弦樂團第一小提琴師加布里埃的學生(盡管加布里埃用非常禮貌乃至介乎于懇請口吻,請求他千萬不要在外面這么說。)
聰明人才懂得聆聽他的音樂。
麻瓜和啞炮通通沒這個緣分。
顧為經也不是非要這么富有自我寬慰精神的,他實在沒有辦法。
伊蓮娜小姐始終認為,藝術行業里,壓力帶來蛻變,困境催生偉大。她就只給了顧為經兩個選擇——
要不然在學校里的活動區拉琴。
要不然去臨近的漢堡城市公園里拉。
顧為經一度盯上牧場后面的動物們,他建議說“聽人家科學家說,給奶牛拉小提琴什么的,有助于產奶。”
安娜讓他閉嘴,然后把這塊自己手寫的廣告牌塞在了他的懷里。
原本這塊牌上面還有一句——“請問,您愿意去為了優美的音樂而做些什么么?”
顧為經研究了片刻。
他認為伊蓮娜小姐在陰陽他,堅持下,最終這塊牌子上就只剩下了德英雙語的“謝謝”。
牧場里的牛寶寶們沒有那個福分,接受顧大師的琴音伺候。
大約因為上的是美術學院,而非綜合性質的藝術大學的關系,即使這里是歐洲頂尖的藝術學府,事實證明了,學校里擁有頂尖音樂鑒賞魔力的同學還是少數中的少數。
最后。
顧為經大師人生首場的提琴獨奏會的聽眾,只剩下了實在沒法子逃跑的花花草草們。
沒人也有沒人好處。
初時的緊張褪去,顧為經心情逐漸變得非常的安寧,也非常的放松。
拉的好,拉的壞是一碼事。
顧為經沉浸在了耳邊的音樂之中,感受到了音樂所帶來的滿足感。
“一閃,一閃,亮晶晶。do、do、so、so、la、la、so……”
當他完全沉浸在某項具有挑戰性質的任務中的時候,顧為經就會覺得滿足和快樂,覺得時間的概念都仿佛消磨,自己完完全全的融入了手頭的工作之中。
宛如潛水。
宛如飛翔。
這樣的滿足和快樂并不因為任務表現的結果的好壞,而出現太大的差異。
理論上藝術的很多方面都是共通的。
顧為經在人生中第一次激活門采爾的繪畫基礎技法心得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這樣的樂趣,那時,他得到了一幅細膩而杰出的畫。
他此刻在學校的林子里,一個人拉一支莫扎特改編的童謠,從結果來看,他的琴聲大約是粗糙的,哪怕是最簡單的曲子,在去除了所有的高難度變奏之后,他依舊拉的粗糙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