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主要方向是波普藝術,波普藝術里有技法非常好,線條色彩功底很強的畫家,但整體上來說,波普藝術從來都不是一種特別追求“精致的筆觸”的繪畫流派。
甚至也許可以說。
某種意義上。
波普藝術所追求的東西,和傳統繪畫領域的“精致筆觸”截然相反。
可口可樂的瓶子也可以被認為是一件波普藝術品,難道需要有什麼格外復雜高深的技法,才能擁有一支可口可樂瓶子呢。
他進入這間畫室之前,就認定顧為經的作品一定極好。
事實也是如此。
光線的暈染,色調的搭配,那份對于自然熱情的模仿,一滴露水里蘊藏著光陰的感覺,都是極好的的。
甚至本身就無所謂好與不好。
顧為經畫成這樣,叫做畫的好。
顧為經畫成什麼樣,才能叫做畫的不好呢?
伊蓮娜小姐……是他的經紀人啊!今天就算這里擺放著的是一排空白的畫冊,搞不好,在特定的情況下,也能變成一場絕妙的畫展。
安倫先生把目光投在了面前的水彩畫之上。
確實是不錯的。
玫瑰花是畫的爛俗到不行的內容,最難得的點在于,這麼爛俗的內容,在這幅畫里,卻蘊藏著狂熱的氣質,它們簇擁在一起,超脫了二維平面以外,變成了三維,乃至四維。
它多了空間維度。
花葉在線條的折迭之間延伸,從泥土里生出泥土,在花葉之間長出花葉。
它多了時間維度。
一朵花的生長丶綻放,凋謝,全部凝結在了一幅作品里,這不是一片花田,而仿佛是一朵玫瑰的自我復制,過去一千個春季日光下的這只玫瑰和未來一千個春天日光下的這只玫瑰的影子層層迭迭的凝在一起,構成了這篇花田。
“不……仔細看的話,不光是花葉,也許還包括了泥土。”
戴克·安倫研究著這幅有趣的作品。
花葉是生的泥土。
泥土則是死的花葉。
在陽光下所照耀的朦朧色調里,連泥土里甚至都還帶著玫瑰的氣味。
——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宋·陸游——
“這個構圖很新穎,想想看,也許汲取了一些達利的氣質……嗯……”
戴克·安倫搖搖頭。
他啞然失笑。
為什麼要仔細看呢,為什麼要想想看呢,沒有意義的。他是來看這個的麼?馬仕三世是讓他來看這個的麼?
都不是。
他并不關心顧為經的作品如何。
馬仕三世難道不清楚,顧為經的作品都是些什麼?大老板想要聽藝術作品的解讀,他需要做的事情,比起用飛機把他發過來,難道不應該是打電話問問伊蓮娜小姐麼?
人家《油畫》雜志的前任藝術總監就在這里呢,她從頭到尾的參與了作品的全程創作。
某種意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