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伊蓮娜和顧為經——他們一開始就選錯了人,這是一對注定會失敗的組合。”唐寧電話里篤定的聲音言猶在耳。
“iwaswithandwithout.”楊德康輕聲哼哼。
“——iwaswithandwithout.”耳機里,樹懶先生也說道。
“我既身在其中,我也身處在其外。這是菲茨杰拉德以旁觀蓋茨比宴會的主人公尼克的視角所說的話。”
“嗯哼。”
顧為經輕輕嗯了一聲。
“是啊。”
他回答道:“多好的說法。iwaswithandwithout.我既身在其間,我亦身處其外。我既不是黛熙的初戀窮小子蓋茨比,也不是黛熙的丈夫大富豪布坎南。我始終都是尼克——這一整場宴會的旁觀者。這個宴會里最無聊的那個人。”
“無聊?”
樹懶先生用平平淡淡的語氣反問道。
“為什么這么說?”
“我覺得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即使尼克是書里的主角,是整場故事的講述者。他把書桌的所有角色串聯在了一起,整部書的源自于尼克的口述,但也許他是整本書里存在感最低的那個人。”
“黛熙會被蓋茨比所吸引,黛熙會嫁給自己的布坎南,唯獨唯獨,你很難想象黛熙會和尼克產生什么樣的鏈接。”
“這不是因為他們是表兄妹?”
“不。我不是指的是這個,我說的是抽離出身份關系之外。扔掉所有的那些東西,單純把蓋茨比、布坎南以及尼克三個主要角色放在一起,你也會立刻意識到,尼克是其中最為缺乏張力,最為無聊的那個人。就像三幅畫,你一瞬間挑不出最有魅力的是哪張,但你看第一眼就知道,最無聊的是那張。”
“那你怎么定義黛熙呢?顧先生。”
樹懶先生頓了頓,楊德康聽出了在這一瞬間,對方的語氣似乎有了明顯的變化。
“恕我直言,你想說是……”
“呃,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顧為經打斷了對方,“不是你想的那樣,或者,不完全是,我的形容里,黛熙可能更加近似于藝術本身。”
“藝術也許會喜歡蓋茨比,藝術也許會嫁給布坎南,但尼克……他在這個故事里,是離這個字眼最遠的那個。”
“你指的是一種——中產階級的價值觀。”
“這個詞有點冒犯性質,對吧?”顧為經說道。
“我以為你這樣的藝術家,應該是不會怕冒犯人的。”樹懶先生說道。
“不。”
“我會怕。”
耳機里顧為經輕輕的笑笑:“這就是典型的中產階級的價值觀。”
“其實嚴格意義來講,從整個社會層面上來看,尼克也不算是什么中產階級,他是黛熙的表親,上的是耶魯,和布坎南參加同一個俱樂部,住在大莊園旁邊,能和蓋茨比當鄰居。這哪里算得上什么中產階級呢。尼克的原生家庭肯定比我的家境‘上流’多了。這頂多是一個西部地區的有錢人家的孩子跑到更有錢的東海岸,見識到了真正花花世界的模樣。”
“不過在文中。尼克確實更貼近中產的感覺,只是這個中產比較‘高’。”
“我則是相對沒那么有錢的‘中產’。”顧為經說道:“其實,我一直想要有一個相對‘苦情’的人設,好像要對世界去說,哦,我吃過了苦,所以,‘藝術’就是我應得的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