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幾十年后,幾個世紀以后,那臺回答人類世界里一切問題的機械真的被制造了出來,ai能夠在一瞬間,把一幅作品繪制一千遍,復制一千張,每一張作品放到顯微鏡下去看,連構成作品的分子結構都和原本的作品完全相同。
那時,如果所謂的藝術行業還真的存在,那么這幅作品,正因為這樣的經歷,這因為承載了不同的故事——這幅畫和其他的那一千幅畫在人們的眼中,可能還是有所不同的。
在上帝或者超級ai眼里,這樣的不同并不存在。
只在人的眼里才存在。
因為人類……原本就是這樣無聊的生物。縹緲無邊的宇宙和無所不能的神祇都不需要去證明它是誰,都不需要某種意義證明他們的存在。
只有人。
人才需要。
而對于現在這個時間點,對于顧為經,對于那幅名叫《寒冬》的畫來,都只剩下了最后一個目標——
獲得了大師計劃的優勝。
當顧為經的手腕上帶上那只寶璣公司為他所定制的表牌上銘刻著顧為經姓名縮寫的大明火琺瑯盤機械腕表的時候。
他這段為期四年的大學時光,這段經過插曲和波折的參展經歷……大約都將走向完整。
而一同走向完整的可能不光只有大學時光和參展經歷。
顧為經和安娜·伊蓮娜之間的代理合約上個月已經正式結束了。
他們沒有續約。
他們也都沒有簽定新的合約或者公布全新的日程安排,安娜成為了家族博物館的負責人,但她遲遲沒有離開漢堡。
他們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
顧為經想起在維也納,他和自己的經紀人所定下的那個約定。
也許……到時候他們可以補上那場本來應該在第一場個人畫展開幕時的共盡的那場遲到的晚餐。
——
“保羅在《哥林多后書》的第四章第十六節里:‘外體雖損壞,內心卻一天新似一天。’,馬丁·路德對這段話做出了深層次的闡釋……”
這間房子里擁有一個獨立的大餐廳。
教授很喜歡在住處舉辦家庭晚宴,長條餐桌邊圍坐著一圈人,除了顧為經和柯岑斯先生一家之外,之前一起去漢堡歌劇院的另外幾個同學也來了。
女士們坐在一邊。
男士們坐在另一邊。
莉莉正一邊拿著叉子,一邊和柯岑斯先生的女兒用極快的語速嘀嘀咕咕的著些什么,時不時的爆發出清脆的笑聲。柯岑斯正在歪著頭和開畫廊的本聊著一些德語文學相關的內容。
刀叉和碗碟時不時的碰撞一下,這一幕盡管稍微有些喧鬧,可任何一個有資格此時此刻身處其間的人,大約都會覺得這樣的場景分外的溫馨。
顧為經坐在桌子旁邊,用叉子戳起盤子里的牛角面包,低聲哼哼著一首構造奇詭且晦澀的德語詩歌。
“一個男人住在屋子里他玩蛇他寫。”
“他黃昏時寫信回德國你的金發的瑪格麗特。”
“……”
長達四年的中歐生活,這個邁克爾·舒馬赫和奔馳的故鄉,也許沒能讓顧為經鍛煉出能夠一把入庫的倒車水平。
顧為經的德語水平,毫無疑問的有了長足的提高。
最初來到了漢堡的時候,顧為經頂多也就是個“你好”、“再見”、“謝謝你”的水準。
他完全分不清馬丁·路德和馬丁·路德·金之間的區別,伊蓮娜姐德語課堂里告訴他馬丁·路德是現代德語最主要的奠基人的時候,顧為經第一時間還很奇怪,為什么被槍殺的黑人社會活動家會是個德語專家。
到如今。
他已經能夠開始欣賞那些聽上去最為晦澀難懂的超現實主義德語詩歌了。
“黎明的黑牛奶我們夜里喝。”
……
“我們喝我們喝。”
“一個男人住在屋子里他玩蛇他寫。”
“他黃昏時寫信回德國你金發的瑪格麗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