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為經一邊吃面包,一邊輕念著這首過去半個世紀以來,最重要的德語詩人保羅·策蘭的代表作《死亡賦格》。
保羅·策蘭,那位葬身塞納河之內的孤獨者,是顧為經最為尊敬的詩人之一。
詩人在詩歌里所運用的超現實主義技巧,讓詩詞的意象在不同的單詞之間不斷的跳躍。初聽上去,就像那種非常難懂但筆觸極為優美的繪畫。
而這首詩歌表現的極有音樂性。
那些德語單詞的韻角全部迭加在一起,念在顧為經的嘴中,就像是一首叮當作響的調。
顧為經感受到有人在輕輕的踢他的腿。
他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他發現那是桌子對面的索菲婭,年輕人抬頭看向索菲婭,索菲婭昂了昂下巴。
“剛剛柯岑斯先生在和你話。”她做出嘴型。
顧為經側過了頭。
“哦,抱歉。”
“沒關系,杰出的大畫家,當然要有自己沉思的時候了。”
柯岑斯先生舉起酒杯,這一次,他看上去不再是開玩笑。
“外體雖損壞,內心卻一天新似一天。”教授舉起了杯子里的葡萄酒,“這也是你的那幅作品《寒冬》的寫照,不是么?”
“謝謝您,先生。”
顧為經愣了一下,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柯岑斯教授的意思,那幅作品被團起來卷進畫桶,藏在車庫的地板
不過正因如此。
它也有了新的意含。
“我就一直都,教授很喜歡你的畫。”
莉莉挑了挑眉毛,半開玩笑的道:“希望明年,教授也不會對我的作品太挑剔。到顧這里,就是外體雖然毀畫,內心卻一天新似一天,到了我那里就是,畫的這么糟糕,不如丟進垃圾桶。”
餐桌邊回蕩著善意的笑聲。
“不光是我了,我看到了藝術項目評委們的初步打分表,大家都對你的作品贊譽很高。”
到了這個時候。
柯岑斯教授也難得的透露出了溫情的那一面。
這算不得是什么震驚眾人的消息,一個墊底的學生突然在期末考試里考了難以想象的高分,才會讓大家刮目相看。
顧為經?
他本來就是這個藝術項目里最好的學生,他在藝術方面的成就,已經遠遠的超越了其他所有同學。
餐桌上的每位同學都對這樣的結果有所預期。
大家還是立刻舉起了酒杯。
“干杯!”
“干杯,祝賀我們這一屆大師計劃的冠軍。”本道。
顧為經面色看上去很平靜,他和柯岑斯教授的女兒是唯一兩個桌子邊喝果汁的人,他舉起杯子里的甜橙汁。
“干杯。”
顧為經道。
——
晚飯結束之后。
柯岑斯先生的妻子去廚房收拾餐具,本是個細心且溫柔的男人,他也跑去幫忙。顧為經走到教授的身邊。
“嗯。”
“柯岑斯先生?”
“塞繆爾,愿意的話,你直接叫我塞繆爾。”柯岑斯揮揮手。
“不,我還是叫您柯岑斯先生吧,教授。”顧為經道,“我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