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是這個。”
顧為經開口了。
他用一種很慢,又很清晰的語調道:“我想的其實是……柯岑斯先生,我來找您是因為——”
“我個人想要退出這一屆的大師計劃。”
他道。
餐廳里陷入了死寂。
沒有人能想到,顧為經找到柯岑斯教授要的是這個。
既使這場學生和老師之間的對話有一萬種不同的奇奇怪怪的展開的可能性,“顧為經要從大師計劃里退出”都不屬于這一萬種可能性其間的任何一種。
到是柯岑斯教授看是去并不驚訝。
他只是像雕塑一樣,坐在窗邊,對著漢堡的夜色大口大口的抽著煙,煙頭燃燒時橙色的燈澤照在顧為經送給柯岑斯先生的那只幽藍色的花瓶上,看上去盡然顯得寒冷。
這大概和柯岑斯教授那個用燃燒似的明艷顏色表達寒冷的靈感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它閃爍著凝霜似的微光。
“你知道么?顧。”
柯岑斯也沒有再喊顧為經‘大畫家’的外號,他叫著顧為經的名字。
“雖然有點俗氣,但……我有多么的想,你今天來找到我私下談談,是因為想要私下里去打聽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成為藝術項目的冠軍。而不是……”
水彩教授聳了聳肩。
“您猜到了我是來提出退出藝術項目的么?”顧為經詢問道。
“猜到?”
柯岑斯額頭向下低垂的沉思著。
“有一點點,當你在要和我談談的時候,我有那么一刻腦海里想到了類似的可能,然而,我還是覺得這太扯了。”
“不過。”
柯岑斯冷笑了一聲。
他又一次用力的吸氣,大量的氣流涌入,煙頭明亮的幾乎要從其中迸發出火星。
“不管你信還是不信。”
“顧——為經。”
柯岑斯念著顧為經的全名。
“今天在外面,看到坐在車里的你的第一眼,我他媽的就覺得,他媽的,你子……他媽的要給我整一個大麻煩出來。”
柯岑斯終于恢復了大噴子的本色。
——
“那您的預感挺準的。”
顧為經苦笑了一下,“我那時確實是在猶豫。”
直到柯岑斯教授走過去,主動敲向車窗的時候,年輕人一直做在方向盤后面,凝視著遠方的出神。
那時的顧為經確實是在出神。
他也確實有一點緊張。
和德國人想象的不同點在于,顧為經不是沉湎于剛剛驚險刺激的倒車入庫的動作而久久的回味。
他那時是在遲疑,到底還要不要參加今天晚上的餐會,還是把事情用最簡短的話完,便直接轉身離開。
“是我把你他媽的招進的大師項目……”
柯岑斯道。
他能夠在一場平和的對話里驟然暴怒,把手腕上的手表砸在別人的臉上。
他也能在那些暴怒的話語的時候,表現的非常非常的平和,用一種寧靜的語氣,把各種罵人的字眼插入到話語里的各個部分。
它們天然就應該出現在那里,就像是個標準句式里的主謂賓,缺了其中任何一個部分便不完整。
柯岑斯教授的標準句式里有四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