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分外地均衡,保持著某種固定的節奏和韻律。
破損的袖口,裸露在外的肌膚,無論是刀劍的創口,還是臉上的傷口,隱隱都有在愈合。
林動觀察蠻仔細的,他想到如今兩人的關系,也就沒忍住,多探究了問詢了武功方面的事情。
正常來講,各門各派的功夫都有一定的門戶之見,以及一定的戒律。
不過,張汶祥卻是半點也不瞞他。
“如今,已是亂世,哪里還有什么門戶偏見,規矩的話,不犯奸殺貪淫就可以。”
“老道長在世的時候,曾經對我說過,他是恨不得全天下人人都能學會他的功夫,恨不得全天下人人如龍,人人都能自強不息”
“只是道長傳下的這門伏氣吞火功,并不好練。”
“瓦罐山大部分人都知道入門口訣,卻也只有我一人練會,等有空了,我教你試試。”
“另外這門功夫要想大成,必須火漆封身,火漆封身的前提則是必須要有童子身,對了,元覺兄弟,你還是童子吧”
林動黑著臉,估摸這門武功是學不到了。
“我早年受藝,得了這門內練之法,都是道長大恩大德。他說每逢亂世,道士下山,是要替天行道,救死扶傷的。”
“我們村以前也不是都在瓦罐山上的,咸豐皇帝剛登基那會兒,還叫溝子村,就在羊腸縣外面,那片谷坡上,我聽人說,因為有數口大井,一共是五村相依。”
“當時的規模,幾乎都快趕上一個鎮。”
“結果黑胡子來了。”
“土匪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是下山的道長保護了大家。”
“我和白芷兩個幼童能夠吃百家飯長大,就是因為道長收養了我們,只可惜”
張汶祥聊到后面的時候,情緒有一些低迷。
他臉上龜裂開來的皮膚,微微顫抖。
“道長最后是被洋人用槍火打死的,我知道。”
張汶祥說得很隨意,語氣里的那股仇恨,淡得就像是寡薄的煙,揮揮手就能驅散,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不經意想起,又會覺得刻骨銘心。
趕回瓦罐山的時候,天漸漸亮了。
一抹魚肚白,浮現在半山腰上。
越往上走,越能看到淡淡的霧氣。
“早上就是這樣,天比較冷,你還能抗住嗎”
張汶祥又問。
“有點累,不過還能頂。”
林動并不逞強,咧了咧嘴,說出自己的情況。
上山下山再上山,幾乎沒合過眼,但因為詞綴的緣故,一場場鏖戰下來到如今,體能依舊可以支撐。就是精神方面,難免有些疲倦。
“那眼睛呢,你眼睛好些沒白芷配的藥有沒有效果”
張汶祥又關切問了問。
林動試圖睜開左眼,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云霧中,只看到張汶祥走在前方穿行的身影。
“好多了,那二哥,你的皮膚”
林動凝神問道。
他后面的問題,則多少有點冒昧,畢竟張汶祥最帥的就是臉。
迎著稀薄卻又足以穿透山間晨霧的陽光。
張汶祥硬生生扯下自己臉上衰敗的腐皮,讓他看上去有些許的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