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大街盡頭,薄霧綿綿。
一根三丈高的旗桿,挑起了三盞燈籠,為人指路。
朱紅的燈籠,涂抹漆字。
“湯圓李。”
散發披肩,身材雄絕,一身肌肉如龍盤踞的虬髯壯漢,停下腳步。
他隨手將丈長的大槍放在外擺的攤位上。
“老板,湯圓有咸口的嗎”
虬髯壯漢的聲線沙啞,壓著嗓子問了一句。
待得到答復是有,什么都有的時候,他才施施然坐下。
“這年頭,湯圓要吃咸的可不多見,客官是廣州府那邊的”
灶臺上操弄的老漢,揚起頭來樂呵呵問道。
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氈帽壓低了如雪發絲。
蒼老的面容透過灶頭上繚繞的煙氣,撞進虬髯大漢的眼里,此人不像是尋常之輩。
虬髯大漢當即明悟。
他豪爽一笑道“我算是北地男兒吧,不過這些年東闖西蕩,唯有當年洪天王賞賜的那口糯米團子,仍舊記憶猶新。”
“原來如此。”
那賣湯圓的老漢道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這時虬髯大漢挽起了袖子,露出鐵打般的精壯肌肉道“老哥,我說了自家的來意,還沒向你探究過呢多少得有個章程,你說對吧這些年,路過蘇州府,廬州府也不止一次,還是頭回見到咸湯圓。”
煮湯圓的老頭眉頭微皺,片刻才道“真空家鄉,無生老母,圣女降臨,白蓮重生,圣女座下特奉密旨,前來接人。”
湯圓李如實回答,說話的工夫,大勺從沸騰,冒滾煙的鍋底一探,撈出幾只大小一致,厚薄勻稱的湯圓,浮在雞湯上。
虬髯大漢一聽見接人這兩個字眼,眸子不由一亮,心底不由嘆道“蘇天福倒是好本事,白蓮教的也能勾搭上,果然沒有負我。不過,不是說好了是彌勒一系的人馬怎么派遣的是圣女座下童子來搭救自己,這還真是”
虬髯大漢一口將端來的,才出鍋的湯圓咬破,鮮香的氣息,頓時從碗里傳出。
他幾口將湯圓唆完,連碗底都吃添了個干凈。
虬髯大漢抹了把泛油的亮色嘴唇,一手將大槍操起,道“走吧”
“走去哪兒”
湯圓李面露愕然。
聞言,虬髯大漢眉頭一皺“你們不是來接我的”
湯圓李這時候呵呵笑了一聲。
“是接人,不過,沒說接您啊天王的事情,至少這件事,我們白蓮圣女一脈可不會參與,看著爺您同樣是做大事的人份上,這湯圓錢就給您免了。”
“當然,爺,您若是愿意轉投苗大將麾下,我們也樂意接您走上一趟”
“打住,誤會了,蘇大帥和苗大將,雖然同為捻軍首領,不過,我非是三心二意之人。”
虬髯大漢聲音有些溫吞道。
“大爺,你往那兒看,接你的人來了。”
湯圓李伸手往街道上一指。
透著暮氣的薄薄霧中,踏踏踏,一人疾行,腳步踩踏在石板上,如密雨敲窗,倏地而來。
他穿過重重霧氣,最先顯露的是一張刀刻般的俊朗面容。
雙眉似刀,身材精瘦,手提一把鬼頭斬,系著紅布。
像是一團明晃晃的火,穿過陰郁的大霧。
“哎。”
虬髯大漢嘆了口氣。
“我指望人接我,沒想到來了頭惡鬼。”
虬髯大漢如此說道。
“區區惡鬼,如何能是您這虎嘯山林的大王對手。”
湯圓李看戲道。
虬髯大漢呵呵了一聲,“我哪兒算什么老虎,頂天了,就能說是一只豹子。”
“文螭從赤豹,萬里方一息,劉爺呀,你的路還長著,依著小老兒之見,這惡鬼還傷不得您分毫。”
湯圓李賣好夸了一句。
“我看也是。”